「謝主隆恩。」蕭縱橫眉頭深鎖。
湯公公提醒他,「將軍,請接下聖旨啊。」
接下聖旨就表示將奉命而行,可是……他濃眉緊蹙,心情沉重不悅。
「將軍?」湯公公詢問地揚聲。
「臣領旨謝恩。」他只得伸手接下聖旨。
可惡!
繡月公主離宮出走與他何干?為什麼兜兜轉轉了一圈,又把事情扯到了指婚上頭?
「將軍,公主就靠您了。」湯公公哭喪著老臉,「皇上不敢驚動御林軍和大內高手,更不希望消息泄漏出去,會陷公主于不可測知的危險之中,所以這才將所有的希望全寄托在您身上了。」
「我明白。」他眉心緊皺。「只是公主因何出走?皇宮戒備森嚴,又如何出得了宮?」
湯公公長吁短嘆的,「唉,可不是嘛,御林軍頭子剛剛已經被皇上打了一頓板子,罰俸一年了。不過不管怎麼說,只要將軍您出馬,想必很快就能尋回公主鳳蹤了。」
蕭縱橫深深吸了一口氣,沉聲道︰「湯公公,請您回去稟告皇上,就說縱橫會去尋回公主,但不用重賞功勛,更無須榮恩厚寵,只望皇上收回並取消臣與公主之婚事。」
「這……」湯公公大感驚愕。
居然有人會將這皇恩榮寵、天大富貴往門外推?
「只要皇上答應,臣立即快馬加鞭、披星戴月前往追回公主。」他神情剛硬沉隱,意志無可動搖。
「唉……」見他一臉堅決,似是無轉圜余地,湯公公只得點頭,垂頭喪氣道︰「奴才立時回去請示皇上。」
「有勞公公了。」
當今皇帝天縱英明,聰穎過人,可他蕭縱橫雖是一介武夫,也不是個笨蛋,哪個有求于人,身段得自動放軟,此乃千古顛撲不破的道理。
只是,若不是皇上「不仁」在先,他也不至于「不義」在後啊。
最後,皇帝只給了一句話︰「只要能把公主尋回,一切好說話。」
雖然這不是蕭縱橫最想要听到的保證,但至少已稍有退讓。
所以半個時辰後,他一身勁衣,躍上快馬奔馳出將軍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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繡月雖是頭一次獨自出門,但多虧平時在鳳揚城主夫人,也是昔日五毒教主苗艷青的耳濡目染之下,她也知道了一些行走江湖該注意的事。
比方說,財不可露白。還有,雙腿敵不過四輪……
所以此時此刻,她正悠哉地坐在馬車里,將裝著銀兩銀票的荷包貼身藏好。小碎花包袱里只放著幾件普通的粗布衣裳,一小袋銅子兒,還有十幾瓶每日必服用的藥。
她還對車夫佯稱要去杭州探親,所以可以慢慢駕車慢慢晃,多晚到杭州都不要緊。
老實的車夫見這瘦弱縴巧的小泵娘,不自覺就起了同情憐憫之心,當下大拍胸膛保證一路平安。
「小泵娘,你盡可放一百二十個心,我常常接送一些收帳的掌櫃出遠門,經驗豐富,交給我老魯就是了。」
「老魯叔,一切就拜托你了。」她伸出雪白如玉蔥的小手掀開車簾,朝他嫣然一笑。
「姑娘,你太客氣了,咱們這就出發了。」老魯輕輕一拍老馬,「燒刀子,走!」
老馬精神抖擻地嘶鳴一聲,然後撒開四蹄……慢吞吞往前走。
老魯老臉尷尬了一下,急忙開口解釋,「呃,姑娘,你別擔心,我們家老燒刀子是這樣的,一開始要先熱熱車……可待會兒它就會越跑越快了。」
繡月看著明顯在「散步」的老馬,心底有點懷疑。
「不要緊,」但是她反過來安慰老魯。「馬兒首重耐力不重速度,這我了解的。」
老魯這下子覺得真是遇著知己了,猛點頭道︰「對啊、對啊,我就是這樣跟那些沒耐性的客人說的。這馬兒跑得快有什麼用?最重要的是能夠忍辱負重,是不是這樣說的呀,姑娘?」
「差不多、差不多。」看著慢慢一步一腳印的燒刀子,繡月只能點點頭表示同意。
這位小泵娘真是深明大義啊!
老魯不禁樂得暈陶陶,揚著馬鞭子趕車,忍不住邊開心地唱起了陝北家鄉老曲兒——
家住彎曲山外山喲……行過一里又一里喲……快把驢兒急急趕喲……拐個情郎暖炕床喲……
老魯一路唱,繡月卻是越听越想笑,最後一路笑彎了腰。
小老百姓真好玩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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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在茫茫人海中找尋一個弱女子的蹤跡,說來宛如大海撈針,難如登天。
可若以為這樣就難得倒他?那也未免太小看這位縱橫四海的鎮國將軍蕭縱橫了。
首先,他以京城四通八達十六大道小路方向研判,最後歸出一個結論——
無論繡月公主打算去哪兒,身子贏弱的她只能雇用馬車。
所以他花了兩天的時間,問遍京城兩百八十一家出租馬車店鋪,最後終于在「汗血寶馬租車行」,打听到了一名狀似繡月公主的縴弱姑娘獨自雇車,說是要前往杭州探親。
「那位姑娘臉色是否極為蒼白,仿彿有病之人?」他注視著店東問道。
「報告!」但見店東自動立正站好,必恭必敬地行了個禮。「有的。昨日晌午時分,在小店正東方向走來一名姑娘,面容蒼白,說話輕聲細語,背了個大包袱,不時咳嗽,說要雇一輛老實可靠的馬車前往杭州,完畢!」
蕭縱橫忍不住挑眉,「你……從過軍嗎?」
「報告長官,前水師海龍戰隊編號勾勾兩梯次!」店東雙手貼緊腿側,抬頭挺胸回道。
「原來如此。」他點頭,有一絲欣慰又有一絲無奈。
他從未說過自己的身分,可說也奇怪,凡是曾從軍過的百姓就是能嗅到他身上的軍方上級氣息,每每二話不說便立正行禮,敬畏得動也不敢動。
不過多虧如此,他才能很快就問得繡月公主的去向;但前提是,她對店東所說的話並非故弄玄虛、作假。
「多謝。」他朝店東點點頭,轉身走了幾步,不忘回頭拋來一句︰「稍息之後,原地解散。稍息。」
「散!」五十上下的胖店東雙手舉高一拍,原地一跳。
早已躍上馬背的蕭縱橫啼笑皆非,旋即雙腿一夾馬月復,駿馬如箭般射了出去。
「嘩,這位長官真是英姿颯颯,豪氣干雲啊!」店東忍不住一臉陶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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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慢了一天半,但重速度的大宛駿馬還是輕輕松松就追上了以「耐力」著稱的老馬。
往杭州方向一百五十里處,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一個山腳下,一間小小的野店里,茅草屋檐下的老舊柱子上,拴著的是一匹懶洋洋的老馬,以及一輛簡陋的馬車。
晚霞滿天,野店的磚造烏黑煙囪慢慢飄起了一縷炊煙。
蕭縱橫勒住馬,大宛駿馬優雅地一揚馬頸,不發一聲地止步。
他鼓勵地模了模駿馬的鬃毛,一躍而下,熟練地將韁繩拴在同一根柱子上,巧妙地阻擋了老馬與馬車可逃月兌的方向。
「幫我盯著它。」他附在馬耳旁低低叮嚀。
這匹大宛名馬多年來已與他培養出深厚情感,靈性過人的馬兒自鼻端輕輕噴氣,馬頭上下點一點。
「乖。」他模模駿馬,隨即大步走進野店。
野店窄小,只有幾張老舊到快散掉的桌子,角落處有一名低頭晞哩呼嚕大啖面條的紫裳小泵娘,不正是尊貴的一國長公主嗎?
縱然一切盡在他的預料之中,可是一國長公主蹲坐在角落捧著粗瓷大碗吃得津津有味,還是大出他意料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