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呆,「怎麼會這樣?可是臨時要我到哪里去找能夠像這里讓人這麼放心的療養院?」
「對不起。」主任感傷的搖搖頭。
「主任,你不用再跟我說對不起,我知道這件事不是你的問題。」她煩惱地揉了揉隱隱抽痛的鬢角,強顏歡笑道︰「沒關系,我會盡快替我姑婆安排的。」
主任松了口氣,「謝謝你的體諒。」
「那我姑婆的腳……」
「哦,只是輕微扭傷,我們的護理人員還是會盡心盡力照顧她的,你請放心。」
章敏勉強笑了笑,望向繼續在手指上纏著圈圈的姑婆,心底一片迷惘。
要盡快找別的療養院,可是合格又優良的療養院通常都住滿了,她也不能把姑婆送到一些劣質的療養院。
懊怎麼辦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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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著疲憊的身心,章敏腦子鬧烘烘的,覺得自己肩膀沉重得快喘不過氣來。
為什麼會有那種像是在流沙里拼命揮舞雙手雙腳掙扎,卻還是一直被往下拖去的無力感呢?
是不是不管她怎麼努力,怎麼樂觀積極向上,到最後命運還是能夠成功地扯她後腿,讓她付出的一切都泡湯?
黃昏似明似暗的天色龍罩,將她的身影拖得長長的。
就在她拐彎走近老舊大樓的門口時,驀地一雙有力的手臂從後面抓住了她,將她猛然拉進溫暖的胸膛里。她強忍住一聲尖叫,驚駭地回頭,卻直直望入了路唯東熊熊燃燒著憤怒的雙眼里。
「你到底跑到哪里去了?我找了你一個下午!」路唯東怒火沸騰,抑制不住地低吼。
章敏呆呆地仰望著他,陡然鼻頭一酸,像看見了寂寂黑暗中唯一的光亮與溫暖,哽咽一聲埋進了他的懷里,雙手緊緊環抱著他堅實暖和的腰背。
「我真高興你找到我了……」她把臉蛋深埋在他強壯的胸口,失控的淚水迅速濡濕了他的衣衫,可是她怎麼也管不住自己。
她生命中僅剩的微弱溫暖火光,像是隨時都會消失,離她而去。可是他的出現就像是最美最盼望的好夢,終于在她身上實現了一樣。
在這一刻之前,她真的不知道原來自己已經這麼喜歡他、依賴他了。
只要見到他,她就再也不怕寒冷孤單的黑夜,因為他的笑容足以照亮她的生命。
路唯東找了她一下午的惶急、恐懼、驚慌和心痛,在她緊緊的抱住他的那一刻,全化成了深深的悸動和憐惜。
他有一絲遲疑卻渴望地伸出大掌撫模她的頭發,心疼地感覺到她在他懷里哭得像個迷了路,卻終于找到回家方向的孩子一樣。
他的一顆心也被她哭得揪成了一團。
「以後不準再不告而別,知道嗎?」他沙啞地開口,語氣里有著難掩的憐楚和余悸猶存。
「知道……」她深深埋在他胸口的臉蛋,模糊地逸出一聲柔順的哽咽。
「我還以為你遭遇到了什麼意外,甚至被歹徒綁架了。」他的心髒幾乎承受不住,瘋了似地怦跳著。
他想過要去報警,可是失蹤沒有超過二十四小時又不能受理,而且他也不想讓自己在台北的消息搞得天下盡知。
他在美國已經受夠了記者的熱烈報導和跟拍,還擅自作主地封他為投顧界的貝克漢!真是個天殺的瘋狂的世界!
他是商人,不是球星,更不是明星,他拒絕變成追星雜志和小報上被八卦討論追逐的對象。
可是章敏突然的消失,讓他著急得幾乎忘記自己堅持低調的作風,除了報警外,他甚至有想過上電視用百萬獎金懸賞任何一個能夠把她找出來的人。
這種心慌、焦急、唯恐失去一個人的心情也嚇壞了他自己。
為什麼他從不曾對如蘭有過這樣激蕩強烈的感覺?
他悚然一驚,霎時全身僵硬若石。
如蘭?!懊死!他這些天根本沒有想到如蘭……如蘭要是知道他對一個女人產生了如此強烈的佔有欲,她會怎麼想?
雖然他們倆對彼此都很有好感,也很快決定了對方是最適合自己的人,順利的話他們下個月就要訂婚了,可是章敏的出現卻打亂了一切。
這就是H.M的計畫嗎?要他結不成婚?要把他的人生攪亂到無可收拾的地步,然後他就會乖乖听憑安排?
「不!」他大受震撼地沖口而出,一把將她推離自己懷抱。
章敏措手不及,差點跌倒,她勉強穩住了身子,疑惑驚動地望著他。
「你在做什麼?」她有一絲受傷又迷惘。
「沒事。」他表情冷硬了起來。與其說生她的氣,其實更氣憤自己為什麼會被她搞得團團轉?
她是使者,別有目的。他接近她就是要套出口風,找出H.M,為他們的家族徹底做一個了結!
可是這些天他做了什麼?居然讓自己為她而笑,為她心煩意亂,甚至為她……忘了自己的身分,自己的任務。
「唯東,你臉色好難看,是身體不舒服嗎?」她自責了起來。「你說你找了我一個下午,一定是吹到風感冒了,要不要去看醫生?我陪你去——」
「不用。」他深深吸了一口氣,臉色鐵青地道︰「既然你沒事,那我要走了。」
「唯東,你先別急著走,我們不是要煮火鍋嗎?還有我陪你去看醫生,我知道這附近有家診所很有名……」章敏有些慌亂地跟在他身邊,好聲好氣地道︰「要是你不想吃火鍋的話,起碼先看了醫生再回去好不好?至少讓我安心一點,好不好?」
她的開懷在此刻令他壓力備增,強抑下心軟的沖動,他冷冷地轉身就走。「不用了。」
「唯東!」她想追上去,卻又不敢,只能怔怔地望著他的背影鑽入停在一旁的賓利里。
賓利車引擎發動了,他甚至不等暖車便迅速倒車,然後踩下油門疾沖離去。
他一定很生氣很生氣,不然怎麼會氣得連一刻都不想多待?
章敏的心瞬間迅速直往下沉。
黃昏最後的余暉在天空的一個小小角落消失,天已經完全黑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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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了。
時鐘上的短針停留在十二,長針悄悄步向五。
午夜的十二點二十五分,章敏靜靜坐在只開了一小盞暈黃夜燈的套房里,腳邊擺了一杯動也未動過,早已凝結了油脂的泡面。
新年已經過了好幾天,夜晚也很少再听見那隱隱約約放鞭炮的聲音了。
尋尋覓覓,冷冷清清,淒淒慘慘戚戚……然後下一句呢?下一句是什麼?
她忘記了李清照這一闋詞的下一句,但是她知道自己會度過什麼樣的下半夜。
甭孤單單,只有一個人,還有一杯放涼了、泡糊了、浸爛了的面。
也許還有沉默的手機,因為今晚不會有一個低沉富磁性的聲音含笑透過無形無影的電波,甜蜜蜜地竄入她的耳朵、落入她的心底。
她到底做錯了什麼,讓他這麼生氣?
「是因為我不告而別嗎?可是他後來也原諒我了,所以不會是因為我忘了告訴他,我去療養院。」她迷惑茫然地自問。「那麼……因為我說錯話了?」
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
他溫暖的體溫仿佛還殘留在她肌膚上,可是一切來得太快,她根本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就憤而離去?
章敏吁了一口氣,卻覺得怎麼呼吸、怎麼喘息也無法順利吸到足夠的氧氣,她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泵婆的事,他的事,還有她接受苗老先生委托的事……她怎麼會把自己搞成這步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