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笑連忙噤聲,乖乖地摟著他的脖子,光著腳丫子被他抱出大門,抱進賓士車子里。
「妳想吃什麼?」季磬穩穩地駕駛著性能優越的車子。
含笑光著雙腳,蜷縮在舒適寬大的皮椅內。「哪家店允許光腳的客人進去,我們就去那一家。」
「很好笑。」他哼了一聲。
「我才不是在跟你說笑。」她苦惱地道︰「你看!我沒穿鞋哪,難道待會還要你抱進店里吃飯嗎?會給人家笑的。」
真是霸王龍一只,連鞋都不給穿!
「從客廳走到大門不到兩分鐘,我就快被妳吵到耳膜破裂,我無法正常思考也是應該的,這一切都是妳害的。」他心情也很不爽地白了她一眼。
以那樣失控的狀況,他一定會沖動地、懲罰性地吻了她。
但下場往往是換他懊惱到快吐血,恍然驚覺自己才是那個被重懲的對象。
天哪,一遇到這個女人,他完全喪失平常鎮定冷靜的表現,往往做出一些連自己都不敢置信的蠢事!
例如現在,他居然和她親昵地待在車子里,和光著腳丫、秀發蓬松如雲的她討論著要去哪里吃消夜。
「我害的?」含笑以為自己耳朵有問題,瞪著他重復問︰「我害的?」
「當然是妳。」他得意地道,終于為這些天來自己亂七八糟的心緒不佳和奇異的心頭騷動找到肇因了。「自從妳出現在我的生活里後,我就變得不正常了。」
「不要把自己基因突變的恐龍性格嫁禍給我。」她哼了回去。
「如果我是恐龍,那妳就是病毒。」他惡劣地笑道。
「病你個大頭鬼毒!」含笑勃然大怒,隨即感到一陣頭昏眼花,低低申吟了一聲。「哎喲!我的肚子……」
餓得半死還要被指責是病毒,她怎麼這樣命苦啊?
「深呼吸,不準再使性子了。」他的聲音又溫柔了起來,憂慮地瞥了她一眼,大手模模她的頭。「妳確定只有肚子餓嗎?沒有哪里不舒服?」
她就算餓到再干癟虛弱,還是有力氣瞪他。
「你有人格分裂啊?一下子凶巴巴,一下子關懷備至,我就算沒餓暈也被你搞暈了。」她抱怨道。
「這只證明了一件事,」季磬眼底笑意閃動,正經八百地道︰「妳听我的就沒錯。」
「自大狂。」
他露齒一笑,雪白的牙齒在夜色中晶瑩一閃,害她心髒莫名其妙又亂跳起來。
她真希望他不要常常這樣笑,魅力太強大、威力太驚人,一般人的心髒是負荷不了的。
「太晚了。」
「嗯。」
「所以都沒有什麼好吃的東西了。」
「嗯。」
「找湯湯水水的也不簡單。」
「嗯。」
「你那個好吃嗎?」
「……難吃。」
「我想也是。」含笑吐吐舌,好心地把手中便利商店的雞腿便當遞了過去。「你要不要吃吃我的烤雞腿?吃起來還不錯啦。」
「那不是烤雞腿。」季磬瞥了眼她的便當,不悅地道︰「是雞的化石,隨便涂了點醬油就濫竽充數。」
「噗!」她忍不住笑了起來,小手猛拍他寬厚的肩臂。「嘿,你最近的幽默感有提升哦。」
「我有明師指導。」他眼底閃過無奈和苦惱,投降地放下了手上的排骨便當。
這片排骨都可以拿去當飛盤射了,硬度絕對沒問題。
可惡,為什麼一入夜,就找不到幾家好一點的餐廳?甚至連五星級飯店的中央廚房都休息了。
讓他與含笑只能坐在一處觀潮的涼亭里,听著濤聲拍岸,啃著這簡直不能被稱作食物的食物。
他心底不禁涌起了一抹深深的虧欠。
「下次還是在家里吃吧,我自己煮比較干淨,也好吃一點。」她嫣然笑道。
但盡避如此,和他一同坐在這晚風徐徐、浪潮濤濤的亭子里,就著月色,實在是浪漫到不行啊!
她咪咪笑著,興致高昂地再啃了一口那老皮老肉的干烤雞腿。
有他在身邊,就算是化石,吃起來也有幸福甜蜜好滋味呢!
「妳做的菜的確還不錯。」他承認。
「可惜你太忙了,我不能常常送便當去給你吃。」她的笑容有一絲黯淡。
季磬眸光銳利,沒有錯過她的黯然,心底微微一震。「這就是妳今天心情不好的原因吧?」
她猛然抬起頭,驚訝地看著他,「你怎麼知道?」
「我不笨。」他語氣溫和地說︰「但妳是個不折不扣的傻瓜,為什麼要為了這種微不足道的小事流眼淚?」
不過就是讓她別再做便當、送便當了,既可以保持他倆之間安全的距離,又可以讓她每天閑一點,這樣不好嗎?
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嗎?她無言以對。
胸口隱隱約約刺痛著,酸酸苦苦的濁氣不斷在心頭彌漫釋放開來。
同屋不同心,同歌不同調,如果他們之間的感覺差異是那麼樣地大,她該如何拉近這太陽與月亮之間遙遠的距離?
「我害怕你很討厭我。」含笑又低下頭,有一下沒一下地撥著便當里的飯粒。「其實我不應該這樣想的,因為我們畢竟不是真正的未婚夫妻,沒有理由要你向我保證什麼,你討不討厭我,也不應該成為一個問題。」
如果他對她的感覺,還不像她對他的那樣,那麼這個時候說「討厭」或「喜歡」,對他來講應該是件很荒謬無聊的事吧?
她一直想要讓他開心,卻忘了他並沒有義務被她逗開心啊。
「難道妳不認為我們還是保持一定的距離好點嗎?」他專注凝視著她,胸口煩悶難禁,卻什麼也不能做。「我不想傷害妳。」
他不想讓事情變得復雜,更不希望這一切超出他掌控的範圍。
三次的吻,已經讓他們之間的關系變得復雜、棘手而糾結難解,他不想再加速情況的惡化。
她呆呆地盯著便當,沒有回答。
「含笑?」他有些急了。
「嗯,我沒事。」她勉強擠出一朵笑,「你說得對,保持距離比較好。」
「妳……真的這麼覺得嗎?」不知怎地,听她這麼說他的心頭微微一痛。
「是啊。」含笑深吸一口氣,放下那再也難以下咽的超商便當。「季院長,明天一早你還要去醫院忙呢,我們還是回去好了。」
季磬怔怔地看著她機械化收拾吃殘了的便當和飲料罐,看著她孤單蕭索的身影將垃圾丟進桶里,心卻直直往下沉。
為什麼?
她能夠理解、同意彼此保持距離,為何他卻沒有感覺松口氣、好過一些?反而胸口像是沉甸甸地壓著某個教人喘不過氣來的重物。
「含笑。」
「嗯?」她側頭回望著他,美麗的杏眼怯然而落寞。
他胸口一熱,隨即狠狠地糾結成了一團,啞聲地問︰「妳……不再說些什麼嗎?」
「要說什麼?」她凝望著他,語氣低柔。
他啞口無言。
但是說點什麼都好,至少讓他知道她並沒有受傷、難過,至少……讓他放心。
剎那間,季磬覺得自己真是個該死的自私的大混蛋!
「我們……」他猶豫了一下,最後柔聲道︰「好吧,我們回去好好地休息,以後的事……待養足了精神再說吧。」
含笑微微一怔,若有所盼地望著他。
這是什麼意思呢?難道他對她其實也是有那麼一點……
她原本陷入沮喪的一顆心瞬間又活轉溫暖了起來。
凌晨五點,含笑把頭埋入柔軟的羽毛枕頭里,小臉上掛著兩顆黑眼圈,卻一絲睡意也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