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這樣下去,她的心髒還得夠力才行,否則只怕還未來得及完成心願嫁給他,她就已經緊張到死翹翹了。
藍七點點頭,沉默地吃著包子。
在這一刻,他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她就這樣支著小臉,笑吟吟傻氣地看著他吃,惹得他胸口莫名一陣騷動與悸然。
「七哥哥,江湖好不好玩?」她突然問。
他一怔,「為什麼這麼問?」
「因為江湖听起來好像很神氣,很瀟灑又很了不起,男的特別豐神俊朗,女的特別英姿颯颯。」她偏著頭,一臉向往。「如果想加入江湖會很難嗎?也許我可以買柄劍什麼的……」
說不定這樣七哥哥就會對她另眼相看了。
啊,她真是佩服自己可以想出這樣好的主意。小九興奮地咧嘴傻笑。
「帶把劍不表示就能成為俠女。」藍七沒來由地一陣緊張,眯起雙眼,警告道︰「你最好別妄想自找麻煩,日子倘若過得太清閑,你可以隨便找個人嫁了,生幾個蘿卜頭熱熱鬧鬧過一生。」
她呆了一呆,忽然想哭。
「你很想我嫁給別人嗎?」她輕垂下眸光,拚命掩飾受傷感。
不可以哭,不可以哭,說不定七哥哥只是在測試她的堅貞程度……一定是這樣的。
「別人可以給你期盼已久的幸福。」他神情復雜地凝視著她。
「只有你可以給我幸福,除了你之外,我是不會喜歡別人的。」她仰望著他,明亮的眼眸里透著勇敢和熟烈。
他別過頭,不忍地低道︰「但是我和你沒有感情。」
也許就是她如此熾熱真摯的愛意令他心驚,退縮。
他們並沒有經過任何患難,也沒有什麼值得可歌可泣的過去——發生在他們之間的,除了婚約外,並沒有愛。
她並沒有讓他患得患失,若有所待,心跳加速,夜不成眠,思念再三,既驚還喜……
這樣的婚盟是個空殼子,她莫名其妙的示愛對他來說,只是個更加莫名其妙的沉重壓力。
「感情是可以培養的。」她咽下喉頭的酸楚,堅持道。
「難道你從未對這樁婚事有過疑慮嗎?」藍七目光緊盯著她,憤怒悄悄滲入黑眸里。「你從未想過,你也可以有選擇的自由嗎?你的一生不一定要埋葬在一樁空洞的婚約里?」
小九痴痴地望著他冷淡、孤傲、無情的雙眼,胸口不知怎地緊繃糾結得好疼、好疼……
「我們的婚事對你而言,就有那麼痛苦嗎?」她低聲問。
他本想毫不猶豫地點頭。只要一點頭,這件懸宕在心頭十六年之久的煩心事就可煙消雲散,化為無形。
但是當他看著她淒楚的臉蛋時,卻怎麼也無法狠得下心。
機會稍縱即逝,只要點一點頭,她就會知難而退了。
可是他卻動彈不得,怎麼也沒辦法眼睜睜將這柄無情的劍刺入她的心尖。
她受傷的眼神漸漸亮了起來,恢復無限的溫暖和希望,會錯意地松了一大口氣,想哭又想笑。
「七哥哥,我就知道你還是舍不下我的。呵!你好壞,嚇了我好大一跳,我還以為你真的要跟我解除婚約……」她直拍著胸脯。
「我——」
他的確要跟她解除婚約,的確想跟她解除婚約。
但是此時此刻,他為何什麼話都說不出口?
「七哥哥,你還是待我很好很好的。」她輕輕地抱住他的手臂,心滿意足地將頭偎靠在他的肩臂,「我真的好開心……」
「我究竟該拿你怎麼辦才是?」藍七的語氣里充滿挫敗,無奈地喟嘆一聲,微一遲疑,大手還是輕撫模著她的發絲。
終歸到底,他還是硬不下心腸傷害她。
「再吃顆包子好嗎?」她抬起頭,甜甜笑問。
她的笑眼里盈滿春風,絲絲蜜蜜地沁入了他的理智思緒、五髒六腑,但他還在做最後一絲困獸之斗。
哼,幾顆包子就可以收買他的心了嗎?哪有這樣便宜的事,他藍七在江湖人眼中是出了名的神秘莫測、不苟言笑、難以捉模……
「……好。」他卻听見自己這麼說。
花園里,蝶飛蜂舞亂紛紛,花香幽情蕩漾不絕。
十香亭內,藍七一顆心飄飄蕩蕩、迷迷茫茫,怎麼也分不清是喜是憂。
www.xiting.org※&※www.xiting.org
「所以你就被一盤包子塞住了嘴巴?」
「我沒有。」
藍七惱怒地回頭,對著桌邊那名玉樹臨風的男人大皺眉頭。
一身寶氣璀璨,富貴風流的福千載笑咪咪地輕撫著膝上的黃色小貓,「也許你也好事快近了吧?就跟梅十一那小子一樣,口口聲聲說抵死不成親,寧可被人誤會風流成性,結果呢,動作比誰都快,娶了老婆連瞧也不舍得讓兄弟們瞧一眼,就這樣帶到海外去,嘖嘖。」
「哼。」他冷哼一聲,顯然相當不以為然。
要他娶紅九,再等一百萬年吧。
「你別嘴硬,越是嘴硬越有可能中獎。」福千載搖頭晃腦地笑道︰「照我想啊,就算娶了你那小表姑也不錯,至少她能天天鬧笑話逗你笑,何樂而不為呢?」
不知怎地,他心底明明也認定紅九又笨又常鬧笑話,但是這話由福千載口中說出,他胸口卻掠過一陣濃濃的不是滋味和悶疼。
她……也不是常常那麼容易鬧笑話的。
紅九除了反應慢,遲鈍點外,她心地善良天真無邪,待人和氣,還有笑起來的樣子
他頭一次注意到,她笑起來彷佛春風飛入了眼底眉梢,又暖暖和和地輕漾了開來,讓他簡直無法將目光自她臉孔上調轉離開。
「你的臉上有著向往之色,是想起了她嗎?」福千載好整以暇地抿著唇竊笑,「啊,比我想像中的還要嚴重。」
「你說笑嗎?」藍七一震,濃眉蹙得更緊。
對紅九忍耐退讓是一回事,但打死他也不可能會愛上她。
他對這門親事永遠反對到底。
「我哪敢對威名遠播的殺手樓樓主說笑,你手下隨隨便便一個殺手都可以于千步外取我首級哪!」福千載輕撫過小貓的耳朵,小貓心滿意足地咪嗚著。「話說回來,你上次何必親自前往慶州?劉慶祥那顆狗頭早巳搖搖晃晃,若你殺手樓不插手,十八省巡按也快查到那兒去了。」
「縱容知府胡作非為,慶州大小闢員知情不報,還得出動十八省巡按?」小九冷冷地開口,「也就難怪我殺手樓的生意越來越好了。」
若非他正好路過,看見被發配充軍的姚家小男童被押送的官兵鞭得死去活來,激憤之下出手相救後,才知道這其中血淚斑斑的冤情。
為此,他不惜驅馬日行百里下慶州,親自解決那惡貫滿盈的王八蛋!
「非也非也,話也不能這麼說,其實劉慶祥的所作所為早已有密折直書九重,但是慶州上下官員同流合污確是事實,朝廷已下令嚴辦。」福千載連忙解釋。「對公權力有點信心好不?」
「你不是說對朝廷官場上的事一概不理嗎?」藍七淡淡問道,坐下斟了一杯酒,略微遲疑,隨即一飲而盡。
「咦,你不也是不喝酒的嗎?」福千載驚訝地瞪著他。
他微微眯起黑眸,顯然不適應酒味。「真難喝。」
「哈哈哈!」福千載同情地看著他,「有誰會知道,令人聞風喪膽,號稱非百毒酒不飲的殺手樓樓主竟然是個滴酒不沾的君子。」
紅九知道,她甚至比他發覺到的更加了解他。
「我不是君子,只是個殺手。」他吁了一口氣,大手自有意識地又斟了杯酒。
「喂喂,藍七,你今天是怎麼了?是成心到我福王府謀醉的嗎?」福千載迅速抓住酒瓶,膝上的小貓喵嗚一聲抗議地跳下地。「不對,你一定有事,快告訴我究竟是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