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公子,我們送消息來啦!」
今日是十五,有許許多多香客來觀音廟上香祈福,老的少的、男的女的,還有小泵娘們挽著手跟女伴嘻嘻哈哈來拜拜,想必是來求觀音娘娘賜下一樁好姻緣。
魚兒攙扶著千金下車,另外兩個隨行丫頭小埃、小樂則提著描金漆紅食盒和香籃,跟隨在千金後頭走進觀音廟里。
杜秋鋒動作瀟灑地下馬,今日他特意穿了一襲俊雅的雪白袍子,手中拿著一把潑墨折扇,不動聲色地走進廟里。
臂音廟前後佔地甚廣,逼植綠竹,清風輕拂過竹葉颯響,自有一股悠然清靜絕塵的氣息。
在人擠人的香客中,杜秋鋒距離不遠不近地緊緊跟盯著千金,直到她上完香、拜完觀音菩薩,捺著性子再等她抽簽、解簽,看著她臉上露出無比歡欣的笑意,顯然是抽中了好簽。
他冷笑一聲,「縱然再好的簽,也抵不過冤親債主來討債。」
好不容易等到她的貼身丫鬟被人擠散之際,他閃電般穿過人群,藉由人群將她推往後院的拱門。
「別擠……別擠……」千金雖然有一身蠻力,可是不好意思在佛門淨地大展身手,而且這兒多半是些老婆婆或老大娘,萬一不小心失手推擠壞了人也不好。
就因為這樣,等到她被擠到後院時,這才發現一個男人站在她面前賊兮兮的笑著。
咦?這人好不面熟啊,好像曾在哪兒見過?
等到她對上他那雙不懷好意的眼,心里登時一驚。
「是你!」是那個有一雙蛇眼的瘋漢。
杜秋鋒以為她上次對他落下極深刻的印象,心下一寬,得意地微笑起來。
「姑娘,我們又見面了。」
千金有點害怕,這個男人若真是瘋漢,那她豈不是很危險嗎?她曾听爹說過瘋漢咬人很痛,而且吃起骨頭來卡滋卡喳的,恐怖死了。
「姑娘,你不要害怕,其實我並沒有惡意。」他誤以為她眼中的害怕是對陌生男人的矜持,不禁笑吟吟道︰「我只是自那天在街上遇見姑娘後,深深為你的風采著迷,沒想到今日有緣又在這里相見,一時忍不住就出聲喚你。」
听他說話有條不紊,不太像個瘋漢,可是她也很不喜歡他眼里的愛慕眼神。
真奇怪,若是相公用這種深深著迷的眼光瞅著她,她早就高興得全身發抖了,可是被別的男人用這樣的眼神一看,她卻覺得渾身上下像爬滿了毛毛蟲,有說不出的厭惡和不舒服感。
「噢。」只是基於禮貌,她還是點點頭。
不過她實在也想不出有什麼話好回答他。
杜秋鋒卻是暗暗歡喜與好笑。不過是個傻頭傻腦的天真丫頭,比雪容好應付多了,看來這次必定又能手到擒來。
「請問姑娘芳名貴姓,不知你家住何處?」他自然地攀談起來,自認魅力無人能擋。
「我不是姑娘,我是夫人。」千金正色道,「而且我們非親非故,我沒有必要跟你說我的名字,再說我的名字只有親人跟相公可以叫,旁人知道不大方便,所以我自然也不能跟你說我住何處。」
杜秋鋒笑容一僵,看來他寬心得太早了,沒想到這個看似蠢笨的天真丫頭還挺有防備心的。
「原來姑娘已是名花有主了,真是太可惜了,在下晚了一步結識姑娘……唉,不過姑娘,你雖已有夫婿,但還是可以跟在下結為知交好友的,在下願成為你的青衫知交,引姑娘為我的紅粉知己。」
千金忍不住蹙起眉,什麼你呀我呀、在上在下的說了一大堆,還想要跟她糾糾纏纏,這男子怎這麼不知自重?難道他爹沒教過他,不得調戲攀談有夫之婦嗎?
她記得以前住奈米大街時,第一十七號「甄花鑫米鋪」的老板就是這副德行,每個上門買米的年輕媳婦都被他騷擾過,他的妻子更是為了他這壞癖一哭二鬧三上吊了好多次,吵得雞犬不寧鄰里遭殃。
所以她非常、非常討厭這種浮滑無德、愛亂攀談的男子。
「我不要。」她小臉閃過一絲不豫。
杜秋鋒有些下不了台,作夢也沒想過他的美男計竟然踢到鐵板。
不不不,她定然是在故作矜持,女人嘛,都是這樣子的,嘴巴說不要,心里可哈得要命呢,尤其面對愛慕者總是免不了陶陶然、飄飄然,端幾次架子也屬平常。
他念頭一轉,又笑得好不燦爛誘惑,「姑娘,你真可愛。」
「你這個人好無聊,就跟你說了我不要,你不要贊美我好不好?我不喜歡听。」千金不悅道。
相公笑起來不知有多迷人好看,可眼前這個男人的笑卻看起來假假的,她看了就覺得眼楮痛,真想請他不要笑還好些。
「姑娘,你怎麼忍心這樣直接拒絕我呢?正所謂千里姻緣一線牽,十年修得同船渡……」他邊說邊伸手過去想牽她的手。
千金生氣了,一把抓住他伸過來的手掌就使勁用力捏下去——
「啊!」但聞一聲慘叫,杜秋鋒捧著幾欲碎裂的手掌痛喊,疼得滿頭大汗,也顧不得斯文優雅了。
「不要再來搭訕!」她氣呼呼地扭頭就走,走了兩步又忍不住回頭瞪著他,「我是我相公的好妻子,我公公的好媳婦,你再糾纏壞我名譽,我就不跟你客氣了!」
把人家的手骨捏得差點碎掉還叫作客氣?
杜秋鋒捧著劇痛的手掌,疼得嘴唇發白又氣得臉色鐵青。
「可惡!老子不睡了你,我杜某人的名字就倒過來寫。」他氣得跳腳,咬牙切齒的發誓。
死卑楠竹這次居然娶了個蠻力女,以為這樣就可以杜絕被戴上綠帽的危險嗎?哼!沒門兒,這次老子照樣搞得你卑家雞飛狗跳、家破人亡!
千金氣得不得了。
什麼玩意兒,光天化日之下遇到不要臉的大,真穢氣!
但她氣歸氣,離開前還去觀音菩薩前再拜了好幾拜,請廟祝幫她過過火、念念佛,好去除楣氣。
不過下次就不要再讓她看見他,見他一次扁一次!
王八蛋,臭雞蛋,她吳千金最恨這種敗類了,就像她最氣恨外號「花花太歲色中惡鬼千里大嫖客」的歐修修,像那種色鬼也是個人渣,專門糟蹋姑娘家的清白,要是給她遇見,她非一家伙打得他筋折骨碎不可。
楠竹一踏入房門看見的就是氣憤不休的小妻子,他一怔,隨即笑了起來。
「怎麼了?誰惹你生氣了?」他一把將她攬入懷中,輕模她的頭笑問,「跟相公說,相公幫你出氣。」
「就是……」千金本想告狀,但轉念想想,反正是個不重要的人,多說多氣罷了。她深吸一口氣,甜甜地一笑,「沒有啦,也沒什麼事。對了,相公,你不是說要去查帳,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我舍不得你呀,所以匆匆去匆匆趕回來。」他戀戀不舍地嗅聞著她發絲的幽香,吻了一下。「下次若要到其他城去巡視,一定要把你帶在身邊,否則一路上心神不寧、悵然若失的,好不辛苦。」
千金听得窩心極了,緊緊環抱著他的腰道︰「相公,你這樣是不是有一點喜歡我啦?」
他失笑,輕柔地捧起她的小臉,啄了啄她甜香的唇瓣。「是,而且不只有一點點,是很多很多點,你听了有沒有好開心?」
她豈止開心,根本是傻笑加喜極而泣給他看,「嗚……相公……」
楠竹心底一陣暖洋洋,又是好笑又是歡喜又是憐惜,趕緊用袖子幫她擦鼻涕。「好好好,我相信你很開心,瞧!鼻涕又流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