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他終于回到車上,手上多了兩袋熱騰騰的地瓜和麥茶。「老婆婆給我們點心,你快趁熱吃。」
她忍不住對他嫣然一笑,接過袋子放在懷里,那暖呼呼的滋味不只在懷里,也悄悄地滲透進她心底。
他們來到陽明山公園,像兩個遠足的小朋友般坐在花鐘旁吃著烤地瓜、喝著熱熱的麥茶。
山上秋意生寒,縱然有麥茶的溫暖,僅著一件白色長袖襯衫和紫色長裙的沈雲秀不禁瑟縮了子。
這時,一件帶著淡淡麝香氣息的背心披到她肩上,她驚訝地拾起頭,受寵若驚地看著他,「你……」
他褪去背心只剩藍色襯衫的模樣依舊迷人,她甚至可以發誓看到他肌肉結實的胸膛……要命,她在亂想些什麼啊?
「你會冷的。」她急忙要歸還背心。
杜默卻伸臂環住她的肩,笑意盎然地說︰「我們兩個可以擠在一起取暖。」
他靠得太近,臂彎太溫暖,她的心登時漏跳了一拍。
「不……不太好。」她只覺全身熱血沸騰,看來很快連背心都不需要穿了。
他滿意地笑看著她緋紅的小臉,「有沒有覺得暖和一點?」
「我可能會中暑。」她低聲咕噥。
他大笑,忍不住包加攬緊她,「你好好玩。」
她不自覺也跟著微笑,只是笑到一半,她突然察覺到他的環抱絲毫不帶任何男女之情或親昵意味。
就像是在環著一個朋友,也或許美國風俗早習慣了摟摟抱抱,不摻雜任何曖昧的含意。
我到底在想什麼?她責問自己。不是說好了對他不起任何妄想心嗎?他對待她一如朋友,不是比較好嗎?
可是為什麼她心里還是有著濃濃的失落?
看著她低頭靜靜不語的模樣,纏繞在杜默腦海里那一抹熟悉感又出現了。
「我曾說過覺得你很面熟嗎?」
她點點頭。
想不起來就算了,反正沒有任何意義,也不會有任何幫助。
「你和我同年,該不會是我國小同學吧?」他打趣道。
炳哈,很好笑。
她的表情卻沒有一點笑意,「你的記憶力一定很差。」
「我一向很會認人和名字,只不過不明白為什麼對你似曾相識卻又想不起來。」他一副懊惱的模樣。
「也許認識你的人太多,你真正認識的卻又太少了。」她直述實情,「你一向出色,知道你的人遠比你知道的還多。」
他瞅著她,「這麼說好像你認識我很久了?」
沈雲秀再點點頭。
他的興趣被挑起來了,追問道︰「真的嗎?我就知道我以前曾經看過你,但是是什麼時候呢?」
「那不重要。」她的眸光垂落在手中的紙杯上,輕輕地道︰「以前認識你與否並沒有任何意義。」
「不,有意義,至少我想知道。」
如果他沒有想起在高中生涯中有她這一號人物,那麼她提醒他又怎樣?
他在她的心底烙印停留了六年,他卻對她一絲印象也無,真諷刺,但她已學會接受事實。
她嘆了一口氣,轉移話題,「听說你是個天才。」
杜默一怔,不明白話題怎麼會突然回到他身上。「天才?我並不這麼認為,我只是比別人多拿了幾個文憑,沒什麼了不起的。」
他還是那麼謙沖,這是她戀上他的原因之一。
「其實是很了不起的,至少你的天分和努力遠遠地超過了同年齡的人。」她語氣里不無崇敬。
他笑著伸手揉揉她的頭,「謝謝你,其實你也很棒,我就沒有你那麼好的文采,寫得出相思絲絲入扣,你……是不是心里有喜歡的人?所以才能夠這麼深刻地表達出那樣的感情。」
直接的贊美總是令她手足無措,可是他的後半段話卻深深地擊中她的心。沈雲秀咽下一口口水,覺得難以啟齒更難以解釋,「可以說有。」
不知怎地,當她坦承心里有喜歡的人時、他的胸口沒來由地一悶。
為了揮去那奇異的不舒服感,杜默刻意大笑,做出極感興趣的表情,「是我們學校的學生嗎?」
她眸光幽怨中帶著一絲苦澀地瞥他一眼,唇角微微上揚,「不是,是過去的一個影子。」
「影子?」他不明白,不過還是莫名地松了一口氣。
「是很久很久以前我認識的一個人。」她的神情溫柔,語聲卻惆悵地說︰「他從來沒有發現過我的存在,甚至不記得有我這個人,可是我一直想著他,念著他,這些年來都沒有改變過。」
他放松得太早了,在听了她的話後,他的胸口在剎那間塞滿了煩悶和酸澀……杜默突然很嫉妒那個男人。
「你太痴,他太笨。」他替她打抱不平,更氣她怎麼會為了一段沒有開始的暗戀而枯等這麼多年。「天涯何處無芳草,更何況他壓根不知道你為他所付出的,你這樣實在太不值得了。」
沈雲秀目光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從沒想過他會這樣罵他自己,不過他當然不知道她暗戀的那個人就是他。
「我並不覺得不值得。」她別有深意地看著他,微笑道︰「戀上一個人的感覺很美麗,雖然相思很痛苦,心酸也很難熬,我依舊感謝生命中有他的存在,讓我可想可笑、可哭可痛。」
杜默對她的話深深一震,雙眸緊盯著她,「能夠這樣被你戀著的那個人,真的很幸福。」
「是一種幸福嗎?或許對他而言是種困擾呢。」她鼓起勇氣直視他,「如果是你呢?」
他吃了一驚,「你是說……」
看見他臉上驚愕的表情,她那差點沖口而出的告白剎那間全咽回肚里。
沈雲秀強忍著淚,佯笑道︰「我的意思是,如果有個女孩這樣暗戀你,你會覺得很幸福嗎?」
他松了口氣,心里卻有一絲的失落和遺憾。
「不可諱言,身為一個男人,知道自己被人深深痴戀著,對男性自尊來說的確是種驚喜與得意,只是倘若是我,恐怕會覺得壓力太大了,這樣承受著一個人多年的暗戀,我想我是承受不起的。」
沈雲秀臉上的笑容悄悄消失了,雖然早就知道他的答案為何,她還是不死心地問出口。
丙然很傻。
「所以,我永遠不會告訴那個人,關于我的心意。」她淡淡的一笑,笑容顯得很飄忽。
杜默一怔,正想說些什麼,卻被她的舉止打斷。
沈雲秀站了起來,臉上神情一改蕭瑟,顯得過度的開朗,「走吧,我們去爬山。」
他隨之起身,「爬山?」
她點點頭,「我們比賽爬山,看誰最先爬上頂端的涼亭。」
「你要跟我比賽爬山?」他懷疑地打量著弱不禁風的她。
沈雲秀眨眨眼,「難道你怕?」
明知道這是激將法,他還是忍不住吞餌上鉤。
「好。」他懶洋洋地笑了,笑意無比迷人。「但是比賽就有勝負,勝負就有彩金,你說呢?」
「沒問題。」她受到重大打擊,這一瞬間已將拘謹顧忌全都拋開。「如果我贏了,你就要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樣的事?」
她嫣然一笑,「你放心,我不會要你去摘天上的月亮,不會叫你去做違背俠義之道的事,更不會叫你去死,自然也不會叫你去做豬做狗。」
她竟然引用《倚天屠龍記》里趙敏要張無忌答應三件事的句子!杜默眸光熠熠,難抑贊賞之色。
「好。」他爽快地答應,「若是我贏,你要答應履行我們的午餐之約。」
他們那一波三折的午餐之約已拖了太久了。
「沒問題。」她瞅了他一眼,「準備好了嗎?」
「好,開始!」他雖然這麼說,還是紳士地讓她先走。
在黃葉漫天飛舞中,沈雲秀抄捷徑,氣喘吁吁的她恣意地讓淚水在頰上瘋狂奔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