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床依舊這般撲香溫暖,但是她卻覺得身畔空空蕩蕩,好不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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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一天、兩天、三天……秦關越發疏遠她了,疏遠到玉潔再也無法欺騙自己,他是單純為公事繁忙。
這一天早上,在一夜輾轉難眠後,她睜著微腫的酸澀雙眸坐起來。
身旁冷冷清清的滋味是那麼空洞淒涼,她突然有些悚然,以前獨自居住的時候,怎麼都沒感覺到?
玉潔心不在焉地婉拒了丫鬟幫她梳發的提議,沒有梳起成熟,代表已婚婦人的發髻,她讓一頭長發披散直落腰臀間,只用了一條簡單的綠色緞子松松東攏住。
她穿著一襲淡綠色的衣裙,整個人淡雅得像綠色湖中的一株水草。
玉潔緩緩走向綠荷水榭,雙腳有些虛弱發軟……噢,她真是痛恨這樣戰戰兢兢,唯恐他氣惱或發怒的自己。
她已經太在乎他了,無法不被他的心情牽著走。
這樣是好是壞,她也說不清了。
來到了水榭竹編的門口,她舌忝了舌忝乾燥的唇瓣,輕敲了敲門。
「進來。」秦關低沉的聲音響起,聲音里末帶任何一絲的情緒。
玉潔輕輕地推門走進去,小臉掠過一抹忐忑與渴望。
他會高興看到她嗎?
秦關抬頭,一見是她,眼神有一瞬間的明亮,隨即又恢復了冷漠,他點了點頭,「有什麼事嗎?」
他的反應太像個陌生人,玉潔有些被他漠然的反應刺傷,不禁瑟縮了一下。
「我……想你。」她不敢走近他,執起他的掌心寫下她的心情,只能用充滿感情與希冀的破碎嗓音道。
他蹙了蹙眉,依然一臉莫測高深,「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一定有事發生!
她深吸口氣,拒絕被他的冷漠擊垮,勇敢地往前邁進一步,討好地凝視著他,「你……餓嗎……我去……準備早飯……給你吃。」
「不必麻煩了,我不餓。」他低下頭看著案上的文件,冷冷地補了一句︰「再說我也沒有胃口。」
沒胃口?那麼他是身體不舒服嗎?可是看他的模樣又不像,此刻的他陌生得像是個不曾相識的人,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他在推開她,一點一滴地抽離她的生命中……
「為……什麼?」喉嚨開始灼熱,玉潔卻依舊堅定地問︰「不……不舒服嗎?要……請……大夫看……看嗎?」
秦關連頭也沒抬,淡淡地道︰「我身體很好。倒是你,就算不為了自己,也該為別人保重身體,你回去歇息吧。」
她慌亂失措地盯著他,不明白他話里那個「別人」是什麼意思?什麼是別人?別人是誰?
她還想再問,秦關已經低沉堅決地道︰「出去的時候記得帶上門,別再進來了。」
她的胸口像有萬根針同時鑽刺,痛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玉潔的身子微微輕晃著,有些失魂地踉蹌了一下。
他強忍住想上前攙扶的沖動,硬生生抑下那狂涌的心疼和痛苦。
秦關始終沒有辦法忘記那一天,她在那個年輕男子懷里又哭又笑的模樣,親密得旁若無人,讓他首度嘗到什麼叫心痛欲碎。
背叛像是一把熾熱的刀,嗤地一聲插入心髒直至沒柄,他花了生平最大的力量才克制住沖下樓去質問她的沖動。
還有什麼好問的?瑤嬌是這樣,她也是這樣,她們統統不是真心地愛他,真心想嫁他,這不過是一個享受富貴的幌子,一筆值得她們出賣自己的靈魂和愛情的買賣。
他痛恨自己為何在她面前,雙眼近乎盲了?又一次讓個女子將他耍弄得團團轉。
「相公……你在生……我氣嗎?」她顫抖地問道。
他一震,猛地拾起頭,微眯起眼楮,「你做了什麼令我生氣的事嗎?」
玉潔茫然地搖了搖頭,她真的不明白呀,
他深深吸口氣,硬逼著給她,也給自己最後一個機會,他的聲音略顯不穩地問︰「那一天你急急趕下樓去見誰?」
玉潔聞言呆住了,他統統都看見了嗎?
不不,她不能暴露身分,不能讓他知道真相……劉紅屏並沒有哥哥,她又怎能用「見十年不見的哥哥」的話來回答他?
玉潔輕顫著,口是心非地搖頭,「沒……有見誰……只是突然……突然……肚痛,所以我……」
「去如廁了?」他冷笑,諷刺地挑起濃眉,一顆心直往下沉。
她還是不肯跟他坦白相告,還是要像瑤嬌一樣滿口謊言遮掩一切,直到最後再也遮蓋不住。
只是後來瑤嬌羞極的選擇飲藥自盡,她呢?
他忍不住想瘋狂地大笑。
玉潔震顫著,不明白他為什麼像洞悉一切般輕蔑不屑地看著她?她實在受不了這個
「相……公……」她想解釋,可是一說出真相就圓不了謊,玉潔至此方知何謂作法自斃。
她只能痴痴地望著他,一股前所未有的無力感迅速將她往絕望深潭里拖。
如果那一天她沉入荷花湖中,是否反而是個美麗的結束?
「你走吧,我不想見到你。」他冷冷地道。
她打了個冷顫,猛地奔過來,哀哀懇求著,「相……公,我……是有……苦衷的,請你……體諒……我。」
「我說過,我唯一的要求是相待至真至誠。」他仿佛已不想再與她多言,低下頭連看也不看她。
這比輕蔑地瞥著她,更教玉潔承受不住。
「相公!」她絕望地嘶啞喚道。
「走!在我還沒有改變心意把你攆出甄府前。」他握著狼毫筆的指節因過度用力而泛白。
玉潔忍不住嗚咽了一聲,轉過頭跌跌撞撞地奔出綠荷水榭。
秦關待她一跑出視線外後,立刻大力一把將滿桌的帳本掃落,頹然地捂住沉重疼痛的頭。
為什麼這一次遭背叛的痛楚遠遠超過上一次的?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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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幾天,甄府里的氣氛怪異得所有人都察覺到了。
好像是少爺在跟少夫人嘔氣,可是溫柔的少夫人什麼話都沒有說,也沒有跟任何人訴苦。
她反而每天清早就到廚房,親自熬煮美味的什錦粥,或是下碗味道清爽卻作料豐富甘美的面,讓丫頭們送去給少爺當早飯,卻怎麼都不肯讓丫頭們告訴少爺,這是她親手做的。
少夫人好像很怕火,可是每次都強忍著恐懼,顫抖著雙手起火做飯,不時被柴火或是湯湯水水燙了滿手紅腫。
慶嬸再也看不下去了,她堅定地搶過玉潔手里的吹筒,大聲道︰「少夫人,你別再這樣折騰自己了,瞧你兩手都是傷了……看,昨兒燎起的水泡還腫著呢,你讓如意給你拿雪玉膏擦了沒有?」
玉潔感激地望著嗓門大但心腸好的慶嬸,怯怯地想奪回她手上的吹筒,「我……不要緊……可以的。」
「什麼可以?」慶嬸忍不住握住她縴瘦的手腕,心疼地審視著她手上燙著的、燒著的傷。「你看你的手,都傷成這個模樣了,還可以什麼呀?」
她急急捂住慶嬸的嘴巴,驚惶地搖著頭,掙縮了雙手,拉下袖子掩蓋住傷痕。「我……不要緊……今天還是……我來吧。」
慶嬸搖搖頭的看著她,「少夫人,你這是何苦呢……不過你跟以前那位少夫人真的很不一樣……噢。」
玉潔听出一絲端倪,她睜大眼楮,求懇地問︰「以前……的……少夫人……待少爺好……嗎?」
慶嬸嘆了口氣,「怎麼會好呀?說起以前那個少夫人我就滿肚子氣,非但端著個千金小姐又是當家主母的架子欺負我們這些下人,對少爺更是愛理不理的。少爺以前不是這樣的,他愛笑又好脾氣……當然現在也是一樣好,可是自從以前的少夫人不守婦道,跟情夫在花園里偷偷模模幽會給少爺發現了以後,少爺就變得沉默了很多,也不像以前那樣愛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