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紅知道自己莽撞又粗枝大葉,話一月兌口她就知道自己完蛋了,可是她向來明人不做暗事,就算要設計他,也得讓他知道凶手是誰啊。
「對,有企圖。」她的嘴唇不爭氣地發抖,只好藉由拿碗和舀五谷粥的動作來掩飾,只可惜不時發出踫撞聲的碗筷出賣了她。
為什麼他只是莫測高深地站在那里,用那雙深邃的棕眸凝視著她,害她連喘氣都不知道該怎麼喘了?
瑞恩眯起眼楮,「是要取我的命?」
這是他最常遇到的企圖。
她嚇了一跳,怔怔地瞥了他一眼,「啊?沒有啦、沒有啦,我要你的命做什麼?我又不是變態殺手。」
「你的確不像。」他不著痕跡地打量了下她。
「我說的企圖是……」夏紅突然別扭了起來,「嗯,咳,就是……我想你應該知道的。」
不知道為什麼,當她將看起來嫣紅翠綠的小菜一一擺好,又盛了碗五谷粥,遞了雙筷子給他時,他竟然很自然地接過來,好像他們倆之間重復這個有默契的動作有段時日。
瑞恩壓抑下陌生的困擾感,針對她的問題思索,回答,「你想追求我?」
她尷尬地咧嘴一笑,不過還是有種松口氣的感覺,「對啊。」
早點認清事實真相和下場,對他有好沒壞。
她回答得這樣爽快,倒教瑞恩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反應。
他以前遇過的主動追求者大部分精明能干美麗,否則就是美艷性感動人,她們的追求充滿了濃濃的性暗示和的渴望,想要獵取他這個略有勢力,且擁有家族龐大遺產的獵物。
但是眼前這個女子看起來很單純,口里說著想追求他的話,卻沒有任何暗示曖昧或貪婪。
她說得好像是要來他家修理水管那般光明正大。
「為什麼?」他吃了一口帶著淡淡谷米天然香氣的粥,霎時脾胃和悶塞的胸臆豁然間大開,他難掩驚異地道︰「這個真好吃。」
「謝謝,曾家粥品的獨門秘方喲。」她笑眯了眼,很高興他喜歡,接續他的問題道︰「為什麼?嗯,原因很復雜耶,反正你只要知道我想算計你就夠了。」
他啞然失笑。
還有人會在算計別人前先通知一聲的?
她的神情光明磊落,實在跟她的話很難做連結。
夾了幾筷子的各色小菜,他再度驚喜地發現它們嘗起來和看起來一樣美味。
「你想算計我,不必讓我知道為什麼嗎?」他再夾一筷子香菇入口,鮮美的滋味讓他情不自禁微笑,「這叫什麼名字?很好吃。」
「香菇,我覺得它的味道和咬勁比蘑菇更豐富也更有層次感。」她得意洋洋地做著介紹。
這種描寫比評的話可是從日本漫畫「將太的壽司」學來的,嘿。
「香菇。」他綬緩地吐出這兩個字。
她拍著手,大笑道︰「對,你真厲害,發音很標準呢。」
「謝謝。」他微微一驚。
為什麼今晚的他一反平常的防備和警戒,沒有在她面前豎立起高高的鐵牆和穿上厚厚的盔甲?反而近乎放松地和她對話。
夏紅沒有察覺他的思緒,笑咪咪地道︰「其實我會垂涎你也是逼不得已的,說來話長啊。」
她的態度和語氣太光明正大了,就像燦爛的陽光一樣,令人很難對她生起一絲絲反感或是懷疑與厭惡。
也許是他真的寂寞太久了,每天工作完回到家,面對著寂靜的房子,有時候他會打開電視看球賽轉播,讓熱鬧的聲響和刺激的比賽過程稍稍分擔一些寂寥和凝重的孤獨。
但最常做的是,他索性把休息時間也投入工作中,厚厚的報告,需要抽絲剝繭的線索,曖昧未明真假難分的證據……直到疲憊的睡意襲來,然後倒下,一夜無夢。
棒天起床,繼續投入工作中,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今晚,他異常地感覺到寂寞與安靜已形成了一種無形的壓力和痛苦,令他有些喘不過氣來,而此刻大剌剌坐在他面前,咧著嘴對他微笑的女子。卻簡簡單單就把他所有的寂寥一掃而空。
「說來話長嗎?」他知道自己有些不對勁,但是他今晚真的不想再面對空蕩蕩的房間,有個人說說話也是好的。「我有一整晚的時間可以听。」
夏紅瞪大眼,還以為自己出現幻听,「你是說真的?」
不把她趕走,還要耐心地給她一整晚的時間細說從頭?
她一定是緊張到產生妄想癥了。
夏紅二話不說地抓過他的大手,放在自己女敕女敕的臉頰邊,堅定地道︰「來。」
他瞪著她,「嗯?」
「捏。」她豪爽地道。
「捏?」他不確定自己听到的是事實。
「別管那麼多,你捏下去就是了。」她很堅持。
瑞恩完全不知道她在搞什麼鬼,只是從善如流地捏了下她的臉頰。
她的肌膚好細致……他失神了一瞬。
「啊噢。」她低低痛叫一聲。
他一震,連忙松開手,「你還好嗎?我太用力了嗎?對不起,我以為我有控制住力氣……」
她搖搖頭,又笑起來,「沒有,你這樣捏得好,嗯,我可以確定我不是在作夢了。」
「你要我捏你就是要確定自己沒作夢?」他還以為現實生活里的正常人不會這麼做的,這不是電影或電視里過度戲劇化的人物才會做的事嗎?
夏紅笑得好開心,「對啊。」
他盯著她傻氣的笑容,忍不住輕笑了起來。
這是她第一次听到他笑出聲,胸口奇異地一蕩,一股熱浪暖暖地彌漫開來。
不過她再笨也知道千萬不能提醒他,否則萬一他又恢復原來的酷樣,那就前功盡棄。
看他這麼開心,她繼續耍白痴搞笑,「你沒看電視上都是這麼演的?靈得很哪,一招下去,保證耳聰目明。」
他扶著額角低低笑著,肩膀微微輕顫,渾厚誘人的笑聲在房間里回蕩。
夏紅痴痴地望著他,胸口好像有一只蝴蝶輕飄飄地拍動著翅膀,在心房處鼓噪旋飛著,然後……然後又害她呼吸不順了。
她急忙深吸一口氣,轉移注意力,垂涎起那鍋五谷粥,「你這里有沒有湯匙啊?」
瑞恩揉著下巴,總算止住了笑,但是笑意依舊殘存在他深邃的棕眸底。
「有,我拿給你。」他起身打開小吧台上頭的櫃子,取出一支咖啡杯用的小湯匙,遞給她。
她瞪著那支精致小巧的湯匙半晌,最後噗哧一聲狂笑起來。
「哈哈哈……」她捧月復大笑,整個人趴倒在吧台上,「我的天啊……湯匙……這種湯匙……」
他一臉莫名其妙,迷惑地看著她毫無形象的狂笑模樣,「這種湯匙有什麼不對嗎?」
她想忍住狂笑,抬頭欲跟他解釋,可是一看到他茫然的表情,又控制不住一陣大笑。
「哈哈哈……」
瑞恩被笑得有一絲著惱,卻有更多的疑惑,「你為什麼笑?」
「我跟你要湯匙是想舀五谷粥吃的。」她強忍住笑,拿起那支小小湯匙晃了晃,「這支恐怕舀不起三粒米吧?」
他一怔,忍不住輕笑了起來,「那倒是。」
她欣慰地看見他眉宇間攬著的郁色消逝了不少,「基頓先生……」
他揚眉,「嗯?」
「你是來台灣洽公的嗎?」她好奇地問道。
「是。」
「預計停留多久?」
他抬起頭,凝視著她,「為什麼問?」
她露出雪白的貝齒,「想跟你做朋友啊。」
他有些驚訝,「你好直接,不害羞嗎?」
「害羞什麼?誰規定這世上只有男人可以對女人搭訕的。」她上下打量著他,懷疑地道︰「像你這種類型的男人,應該不只我跟你搭訕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