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實在太善良了,要是有人這樣傷害我,我一定想方設法讓他們寢食難安。」冰娘揮舞著拳頭說。
敏敏看得一愣一愣,「夫人,你好英勇喔。」
「哼,那當然。」冰娘被人一捧,尾巴都得意到翹起來了。
不過她隨即泄氣,說得那麼勇猛的樣子,可是事實上呢?她在遇到那件事時,還不是一樣夾著尾巴千里竄逃?而且還需要靠欺騙的手段躲進將軍府的羽翼庇護下。
一想到這里,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她有何資格說別人?認真說起來,她不也正在做傷害和欺騙他的事嗎?
冰娘心口陣陣僵冷起來。
「我也是個王八蛋。」她低低道,小臉沮喪極了。
「夫人,你怎麼會是王八蛋呢?你這麼好,是將軍心愛的人,又待將軍那麼溫柔體貼,你跟世二爺他們下一樣的啦。」
冰娘被她這麼一說,心頭猶如萬箭穿心般疼痛。
不,她跟他們完全沒兩樣,他們都利用了從軍的善良和感情。
老天,教她如何原諒自己?
除非……除非她向他認罪坦白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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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午,冰娘渾身僵硬,同手同腳地走向玄樓。
她忍不住了,她再也受不了良心的苛責,她一定要對他坦白!
哪怕說出來後她會被攆出將軍府,甚至被他推出去砍頭,她也顧不得了。
從軍這麼好,他不該被殘酷無情冷血的利用。
她是個壞女人,為了保命不惜欺騙他,設計讓他這麼好的男人娶她這個惡毒的女人,她實在該干刀萬剮下十八層地獄!
冰娘渾身輕顫著,雙腳卻在越近玄樓的時候越發軟弱。
「我會失去他的,如果我把真相說出來後,就會永永遠遠失去他了。」她停住腳步,虛弱地倚著一株桂樹自言自語。「可是我一定得說,趁他還沒有愛上我,我也還沒有愛上他的時候……或許傷害就不會那麼深……」
對!
她一鼓作氣,堅定地走向玄樓,不理會心頭隱隱的刺痛感。
冰娘走進玄樓,看見從軍坐在書桌後低頭批示著公文,一糾黑發落在寬闊的額際,深邃嚴肅的虎眸里滿是專注,緊緊抿著的唇畔有一絲疲憊的線條。
他還在為公事勞心勞力呵……
她的胸口猛地一抽,隨即細細痛楚了起來。
老天,事到如今她還想騙誰?
她根本就已經徹頭徹尾地愛上他了!
愛上這個總是為國為民日夜辛勞,總是寬容厚恩對人好,總是以德報怨、有苦自己吞的偉岸大度男子……
他甚至在听信她一番言詞後,就無條件地接受了她,相信她是他的妻子,並將她捧在手心里,安置於錦衣玉食繡樓中。
而她呢?她又給了他什麼?
先是欺騙,再是利用,現在又要殘忍地拆穿這一切,讓他發現自己根本是個被人耍弄得團團轉的猴子!
雖然她從未存心這麼做啊!
冰娘痛楚地閉上雙眸,無力地靠在門邊。
懊死,她已經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不傷害他,才能將傷害降到最低?
說?還是不說?
從軍已經發現她的到來,雙眸驀地發亮的神情更教她心痛。
他興匆匆地起身拉起她的小手,「你怎麼來了?是來找我的嗎?怎麼臉色好蒼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看他緊張兮兮地抓著她的手,急忙將她拉近跟前測模她的額頭時,冰娘再也控制不住,哇地一聲撲進他的懷里,緊緊地抱著他的腰。
「相公,我對不起你,我對不起你……」
「怎麼了?怎麼了?」從軍被她突如其來的舉動驚住,焦急心疼地攬緊她,「你頭疼嗎?肚子餓嗎?還是哪里痛?老天,你快告訴我呀!」
「不,我哪里都沒有痛。」除了她的心髒。「像我這種壞女人活該給天打雷劈,我沒人性、沒血沒淚、沒心沒肝,我怎麼可能會有感覺?怎麼會痛?」
她一連串亂七八糟的哭喊听進他耳里,又是困惑又是驚悸,他急急捂住她的小嘴,「不要亂說,你不會被天打雷劈的,不會!」
「不,你不知道,我其實……」她的小嘴被捂得好緊,勉強逸出的話十分模糊。
從軍目不轉晴地盯著她,「你是不是壓力太大了?是不是我把你逼婚逼得太緊了?對不起,我會給你時間適應的。還有,我也會盡快想起我們過去的點點滴滴,我不會再繼續這麼混帳地記不得你,讓你這麼難過……」
他自責的永遠只有自己!
冰娘半張小臉埋在他溫暖有力的掌心里,情不自禁痛哭失聲。
可惡可惡可惡……她恨不得殺了自己。
「你哭了?」從軍看起來更加手忙腳亂,也更加心痛慌張。「天,你……你別哭……那個……拜托……」
他笨手笨腳的安慰更教她感動心酸得悲從中來。
她哭得更大聲了,仿佛要藉著滾滾如流的淚水沖掉這些日子以來的自責、愧疚和壓力。
從軍真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到最後他索性將她整個人抱進懷里,將她涕淚如泉涌的小臉緊按在胸口上,讓衣衫和胸膛吸收並撫慰她的淚水與悲傷。
他將她摟得好緊好緊,好像要將全身的溫暖和力量統統給她。
冰娘哭了好久好久,到最後只剩下些微的抽噎和哽咽,她這才發現自己把他胸前的衣衫哭濕了一大片。
他原本潔淨柔軟的玄鐵色外衣被她的鼻涕和眼淚揉得縐巴巴、髒兮兮的,冰娘呆呆地瞪著他的胸膛,後突然破啼為笑起來。
「對不起,我把你的衣服弄髒了。」她又想笑又內疚,只好低著頭道歉。
噢,她剛剛跟瘋婆娘一樣撲在他身上又是哭又是揉又是鬼叫的,他一定以為她心智失常了。
從軍沒有笑,醇厚低沉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帶著一抹無可錯認的撫慰與堅定,「你準備好要告訴我你究竟在擔心什麼了嗎?」
冰娘微微一震,他沒有忽略懷里人兒的震顫。
「我只是作了惡夢。」她腦袋尚未完全恢復理智和思考能力,倉皇無助間只能信口胡縐。
「惡夢?」他的聲音里有著掩不住的懷疑,「現在是大白天。」
她輕輕顫抖,勉強微笑道︰「呃……我剛剛在午憩。」
他沉默了,冰娘將臉蛋緊緊偎在他胸前,不敢抬頭迎視他銳利搜索的眸光。
要命,她又把自己陷進無可自拔的一團紊亂中了。
難道事情還不夠棘手復雜麻煩嗎?
「冰娘,有的時候我總感覺你像一個謎。」他撫模著她的頭發,輕輕喟嘆。
她一顫,拚命想讓自己的聲音听起來自然而輕快,「相公,我剛剛真的只是作了一個惡夢,因為太真實了,所以我才會不顧一切地跑來……」
他輕柔地推開她一些,微帶焦急關切地凝視著她,「什麼樣的惡夢?」
她吞了口口水,半真半假地說下去︰「我夢見我對你做了很不好的事,你像耍猴戲的猴子一般被我利用,戲耍得團團轉……」
他失笑,「這算惡夢嗎?你應該很高興能大振妻綱,在夢里好好折磨我一番。」
她想跟著笑,苦澀卻狠狠地掐住心尖,讓她努力擠出來的那朵笑像殘雨中的落花。
「在夢里……」她仰高小臉,別有含意地望著他,「我是這不得已的,我並沒有存心要利用或傷害你,我好希望你能夠了解,你對我非常非常地重要,我這輩子最不想傷害的人就是你。」
他的眸光因她真情流露的告白而變得熾熱起來,「冰娘,你說的是真的嗎?我對你真的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