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五秒鐘是春紅有生以來覺得最久、最恐怖的五秒鐘,甚至比要看牙醫前或者是暴風雨前的寧靜更教人驚駭恐懼。
「媽,妳听我說--」
她的話再次被打斷,取而代之的是嬴春花興奮的大喊大叫︰「是個男的在妳旁邊對不對?他還說英文對不對?是個外國人嗎?妳終于釣到……啊,不是,是交到一個外國男朋友了嗎?天哪!沒想到我嬴春花真的就快有外國女婿了,哇,我一定要跟我那票朋友講……」
蝦米?
春紅瞪著一頭霧水的尼克,臉都白了,「媽……那個,其實事情不是妳想的那……」
「好啦、好啦,就給你們小兩口去甜甜蜜蜜吧,媽也年輕過,知道你們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心情,呵呵呵,妳明天不是休假嗎?帶他到家里來吃飯,我要好好瞧瞧未來的女婿的模樣,就這麼說定了。」嬴春花在電話那頭早樂暈了。
春紅臉色變得鐵青。
救人喔,現在是什麼情形?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她急急想要跟母親解釋,可是贏春花不給她機會的說︰「妳不要再推托了,妳應該知道如果明天沒有把人帶回來吃晚飯,妳會有什麼下場……就這樣了,拜!」
電話嘎然終止,只剩下斷訊的嘟嘟嘟聲。
春紅瞪著手機,嘴唇開始顫抖起來,「媽……妳听我解釋……」
慘了……
「妳怎麼了?」尼克臉上的好奇之色更深了。
她呆呆地抬起頭,一張苦瓜臉怎麼也笑不出來。「我糟了。」
「那位是妳的母親嗎?她在擔心妳深夜還未回家?」他猜測道。
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春紅突然整個人趴在大床上,小臉深深地埋在絲綢床單上,一動也不動。
「妳還好嗎?」他被她的動作搞得更是如墜五里霧中。
「哇--」春紅驀地爆出驚天動地的哭號聲。
尼克登時急了,「這是怎麼一回事?」
「我糟糕了、我糟糕了。」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我媽誤會了,我這次沒救了,明天我死定了!」
他微皺起眉,「到底是什麼事?」
「嗚嗚嗚……你剛剛為什麼要出聲?」她開始怨天尤人怪蒼生,並且遷怒社會。
尼克啼笑皆非,伸手揉著隱隱作疼的眉心,已經後悔剛剛的施以援手了。
「是我的錯。」誰要他沒事自找麻煩。
「現在可好了明天要是沒給我媽一個交代,我鐵定被剝皮。」她哭喪著臉嚷道。
他挑高一眉,「妳想得太嚴重了,令堂又不是亞馬遜叢林里的食人族。」
「拿我媽跟亞馬遜叢林里的食人族比實在太低估她了。」她忍不住發抖,「我媽會在泡制你之前先好好地折磨你一頓!先用她的魔音穿腦,再用她的碎碎念神功,然後是……」
多虧她的英文不錯,要是尋常程度還翻譯不來哩。
「妳太丑化自己的母親了。」他一臉的不以為然。
「丑化?我還美化她了呢。」春紅急得團團轉,香噴噴的牛肉面也不能平撫她激動恐懼的情緒了。「怎麼辦?怎麼辦?我不敢回家了。」
「妳該不會要住下吧?」尼克瞪著她。
他一向不乏女人自動投懷送抱,不過從來就沒有像這一種的。
棘手跟麻煩和頭痛還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感受。
「你要負責。」春紅沖動地月兌口而出。
他立刻沉下臉,「這一點都不好笑。」
這一切都是設計好的圈套嗎?太別腳了。
春紅瞪著他,「誰教你早不開口晚不開口,偏偏在我跟我媽通電話的時候開口,現在我媽誤會你是我男朋友,逼著我明天晚上一定要帶你回我家吃飯,要不然就要把我切一切下酒,你說好笑不好笑?我個人是覺得一點都不好笑。」
或許是看出她的氣惱和焦急並不是偽裝出來的,尼克心底的厭煩和火氣奇異地消失不少。
「原來令堂誤會了。」
「對,而且是天大地大的誤會,會害死人的那一種。」
雖然他覺得沒有嚴重到那種地步,畢竟有哪個母親會把自己的女兒真的切一切下酒,再說她的夸飾法他也見識過,但她的焦慮也不是沒有道理。
尼克早該知道自己找了個大麻煩,但看到這個像隻果般甜美小巧的女孩急得團團轉的樣子,他的教養和禮儀就無法坐視不理。
他嘆了一口氣,知道自己一定會後悔,非常非常後悔。
「只是一頓飯嗎?」他有些無奈的問道。
春紅倏地停下腳步,抬頭看著他,「咦?」
「我幫妳這個忙。」這樣他也有個借口明天晚上可以不參加台灣政府為這次科技大展所特別舉辦的宴會,他開始覺得這是個不錯的方法。
春紅臉上的驚喜無法用筆墨來形容,她看起來好像要跪在他面前膜拜似的。「賽門先生!」
「等等,妳怎麼知道我就是尼克•賽門?」他問出疑惑。
聞言,她有些困窘,「呃……實不相瞞,你的房間是我安排確認的。」
「妳是飯店的人?」
「櫃台小姐。」她點頭承認。
「原來如此。」他神色有些異然,「所以這是一個圈套?」
「什麼圈套?」她一臉茫然。
尼克的眼神十分銳利,「某個自動獻身的圈套。」
以前不是沒有人對他用過這些招數,只不過這一切來得太自然,而且她看起來又那麼地無邪……他的神情在瞬間變得嚴竣冷漠起來。
春紅八成天生少了一根筋,或是大腦某部分出了問題,不但對他的深沉怒氣視而不見,還很不捧場地大笑起來。
「哈哈哈……自動獻身?怎麼會有這麼好笑的事?對你?」她控制不住的捧月復大笑。
尼克被她笑到男性自尊心嚴重受損,饒是有再好的教養和脾氣也忍不住發作了。
「妳這是什麼意思?」他咬牙切齒的吐出這句話。
春紅還是很白目的沒發現他的不爽,笑呵呵地道︰「我沒講錯啊,一開始我就沒有對『賽門先生』產生什麼遐思,如果是你那位文質彬彬的秘書的話,那還有可能……」
在她還沒來得及告訴他,後來想對他下手,是因為看見他對落難女子伸出援手,以及他的一雙藍眼珠,尼克就已經沉下臉來了。
沒想到在她心里,他竟然不如陶比•金?
尼克莫名其妙地覺得不是滋味,還有一絲罕見的嫉妒。不過!就是因偽太罕見了,所以他一時之間沒有覺察到他竟然在嫉妒,他只是覺得胸口非常、非常的悶。
「那妳何不干脆找陶比當妳明晚的男伴?」他忍不住出言諷刺。
她一愣,「誰是陶比?」
「陶比•金,也就是我文質彬彬的秘書。」他語氣里的酸意沖天。
「對喔,我怎麼都沒想到?」她一臉的熱切,「可是我跟他不熟耶,你可以幫我們倆介紹一下嗎?」
「我看起來像婚姻介紹所的嗎?」他冷冷地反問。
她搖搖頭!「當然不像。」
「妳真的要陶比當妳的男伴?」他忍怒問道。
「這不是你的提議嗎?那你對我生什麼氣?」她難得敏感地察覺到了,一臉無辜的看著他。
「我沒有在生氣。」他咬牙道。
「還說沒有,牙齒都快咬碎了。」
尼克不敢相信竟然有人不怕他,還敢對他這般沒大沒小,「妳……」
「對了,我們還沒自我介紹呢。」她笑咪咪地伸出小手,「我是曾春紅,英文名字是史翠珊。」
「史翠珊是姓,很少用來做名字的。」他聳起一邊的濃眉。
她嘆了一口氣,「是啊,可是我媽當年又不懂這個,她很喜歡芭芭拉•史翠珊,卻嫌芭芭拉念起來像番石榴,所以就叫我史翠珊,你真該听听我三個妹妹的英文名字,很勁爆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