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愛顫抖了一下,她小臉蒼白,卻是橫了心夷然不懼地排開眾人,直直來到他近前。
「史愛愛在此,巡按大人有何指教?」她臉龐雪白,眸光緊緊盯著他不放。
子言一抬頭,玉面瞬間僵愣住了,「……是你?」
她冷冷一笑,「可不就是我麼。」
他震驚地瞪著她,狀紙自修長的指尖溜了下來,「愛愛?」
「‘巡按大人’,」她淒然一笑,咬著牙道,「咱們倆都想不到吧?」
「你就是史藥錢賭坊的當家三娘子之一,史老板?」他不敢置信地凝視著她,胸口驀然一緊,「為什麼……不告訴我?」
老天,邂逅以來,在他心里腦海里纏纏繞繞著的……精靈可愛慧黯的愛愛,竟然就是「惡名昭彰」的史藥錢當家娘子。
「你不也沒告訴我,你就是鼎鼎大名的巡按大人嗎?」她受傷地望著他。
「我……」他一時語結,眸光復雜至極地凝注著她。
所有的人都被他們一來一往的交談懵傻了,有些茫然地瞅著他們倆……
咦?是怎麼了?
「公堂之上不談私事,」她小臉蒼白,有力地叫道,「巡按大人,我們史藥錢賭坊向來經營合法,公公道道……不知巡按大人有何見教?」
他心下一痛,想拭去她眉心緊攢著的痛楚,卻又頹然地搖了搖頭。
鮑堂之上以法為尊,不論兒女私情,他再怎麼震驚心疼……此刻他的身份是八府巡按,立場不能動搖包不能稍加偏頗。
他強自捺下惶急與心痛,面色一整,「史老板,本官收到了一份狀紙,指控你們史藥錢賭坊設局坑陷善良百姓,以至其人家破人亡流離失所,並且涉嫌以異種燻香控制賭客,致使賭客身陷賭場無法自拔……可有此事?」
她睜大了眼楮,忍不住沖口而出,「見你個大頭鬼!」
所有的人驚呼,不敢相信她竟然當面辱罵大官。
知府大人嚇得連忙跳了起來,指著她的鼻頭大聲叱喝道︰「大膽刁婦,竟然敢辱罵巡按大人……來人啊,先押下去打三十大板再說!」
「慢!」子言大手一擺,深深地凝視著愛愛,眼底有著掩不住的失望,「你的意思就是不承認了?」
愛愛心口一陣陣絞疼,相識一場,難道他還不明白她的為人嗎?她像是那種設局坑人又用邪法控制人的妖女嗎?
尤其他一向深邃含笑的眸子此刻充滿了濃濃的失望之色,好像對她這個人完完全全不抱任何期望了……
他的眼神遠比他的言語指控更加錐心刺骨……傷得她鮮血淋灕,卻連個辯白的機會都無在
不管事實真相如何,他的心里早已經對她判了刑了。
在他心中,她已有罪。
「你不過想要我承認,」她痛極反笑,眼底有著一抹瘋狂之色,「是不是?你只是想要證明你是對的,是明鏡高懸公正無欺的,是不是?既然如此,你還有什麼罪名要宣布的,你干脆一次痛痛快快都說了吧,我都承認!」
眾人愕然—
「愛姑娘……」她明明不是這樣的人啊,巡按大人會不會是誤會了,弄錯了?
子言胸口像是被火燙的鞭子狠狠劃過,他臉色也蒼白了起來,聲音卻兀自堅定冷靜,「史老板,你誤會了,我不是存心要陷你人罪,只不過照證據辦事,若有冤枉你之處,你徑可以辯白……」
「辯白什麼?」被冤枉與誤解就像兩把鋒利的刀,狠狠插在她胸口,尤其這兩把刀還是她心愛的男人扎上去的……
「史老板……」
「這份狀紙是誰狀告于我的?」她盯著他。
子言微微一怔,「槐樹巷的杜阿強,你可認得這人?」
「誰知道他是誰?」她依舊冷冷不屑地道。
這下子知府大人又忍不住了,氣得咆哮連連,「愛……呃,史老板,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平常本府看你也是個知法守禮的,沒想到你暗地里干下這樣的陰狠手段,現在巡按大人揭發于你,你非但不知錯認罪還三番兩次侮辱巡按大人,你可知道就憑這一點,本府就能將你重重治罪……」
愛愛已經豁出去了,她抬頭睨了知府大人一眼,「大人,是不是我們每個月的孝敬不夠,所以您趁這個機會發發火出口氣兒?真不錯,您這火兒發的正是時候,八府巡按是多麼大的官兒呀,隨隨便便一彈指都能夠幫您出了這口惡氣。」
眾人嗖地吸了一口涼氣,幾個賭場老板像是看到了鬼一樣傻傻地瞪著她—她她她、怎麼把這事兒都捅了出來呢?
愛愛心一橫,反正橫豎都是死,光是君子言的一抹眸光,早就不知判了她幾個死罪了,痛徹心扉到極點,還有什麼好顧忌的?
「你你你……你含血噴人!」知府大人臉都青了。
子言震動地看了她一眼,隨即瞥向知府,目光一閃,「這可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回答的還是愛愛,她大聲地道︰「巡按大人想找證據,我們賭坊里還收著三年來孝敬知府大人的銀兩賬,還有知府大人親手簽收的單據……您想看嗎?」
子言目光如劍,知府頓時刷地矮了半截,顫抖著趴跪了下去,「稟稟稟……大人,下官、下官……」
「原來如此,」他玉面蒙上一層寒光,「這就是你千方百計要本官住驛館和府衙,幾次三番要本官慢慢兒來,緩著點行事的原因。」
愛愛冷著小臉,冷眼旁觀著知府大人像是被抽離了骨頭般軟癱在地。
他們經營賭坊雖然財源滾滾來,可也受夠了鳥氣,今日總算可以大大地出一口氣了,就算又被加上一條賄賂官員的罪名,她也甘願!
子言驚堂木一拍,高聲喝道︰「來人,摘去知府的官帽袍帶,先行押下去,待本官取得物證後再行判決!」
「是!」左右如狼似虎轟然一聲,將嚇癱了的知府大人拖下去。
全場大快人心,只不過大家都還是憂心著,不知巡按大人會怎生判處愛姑娘。
「史老板,」子言眸光閃過深深的痛楚之色,「對于杜阿強狀告之事,你……沒有什麼要辯白的嗎?」
她微顫了一顫,隨即硬下心腸,「沒有!」
子言痛苦地凝望著她堅定蒼白的小臉,咬了咬牙,星眸一閉,「杜阿強狀告史愛愛一案……經查屬實,證據確鑿……判史愛愛……罰金一千兩還諸杜阿強,並杖責……三十,罰銀三千兩……以敬效尤。」
「是!」左右衙役轟然應道,就要上前拖抓愛愛。
圍觀的眾人紛紛驚呼—
「大、大人……」
愛愛小臉慘白,卻夷然不懼,昂然地抬高下巴,大笑起來,「哈哈哈……痛快!本姑娘長這麼大來還沒被杖責過,還是一次杖責三十……真是太痛快了!」
哼!的痛比起心上那個流著血又痛徹人骨的傷口來,又算得了什麼?
眼見愛愛一臉從容,豪邁慷慨地被抓下去杖責,子言恨不能以身相代,他緊緊握緊了拳頭……痛苦得幾乎掐出鮮血來。
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會這樣?
老天開了他一個多大的玩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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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愛被細心叮囑以軟轎抬回史藥錢賭坊,以往熱熱鬧鬧的賭坊此刻安安靜靜,盈盈和多多焦急地在門口等著,沒想到等回的卻是奄奄一息,滿股血漬淋灕的愛愛。
「愛愛!」
「愛姑娘……」阿東、阿西、阿南、阿北急急接過手來,小心翼翼地抬著她往樓上去。
衙役們嘆了一口氣,好意地道︰.「盈姑娘,多姑娘,愛姑娘被杖責了三十個板子……晚上可能會發起燒來,你們得快點去找個好大夫來幫她上藥診治,否則她的身子禁受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