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怎麼可能呢?她失魂落魄地想著。
她實在太貪心,公子已經待她很好了,她卻還想要貪圖更多。
「怎麼辦?怎麼辦?」她抱著頭蹲了下來。
風兒沒有回答她,潺潺溪水也沒有回答她,只有林間隱隱約約傳來嘰嘰喳喳的鳥叫聲。
她緩緩地就地而坐,抱著雙膝痴痴地望著遠處青山煙嵐。
這里是中原,和關外的家鄉多麼的不一樣。
深深感慨之余,衫兒忍不住輕輕地唱起小時候家鄉流傳的,一首人人耳熟能詳、感人心脾的歌——
「有一個夢,朝思暮想的夢,夢想心上的人兒偕日月星辰與共。有一個願,魂牽夢縈的願,願與心上的人兒伴歲歲年年莫別。可是花開花落多少年,看見草原枯了又榮生,夢里人兒容顏猶年少,夢醒白發蒼蒼漸稀少,我嘆人生如夢幾如願,漫漫蘆花七月已飛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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衫兒決定離開。
離開愛家班,離開他。
未能完成對他的承諾,在蔣老爺子六十大壽的壽宴上獻唱,是她最深的遺憾與虧欠,可是她更害怕繼續這樣下去,還沒到影城,她就會控制不住自己而崩潰了。
與其每天數著日子忐忑著未來的離別,還不如壯士斷腕,毅然決然的離開好。
現在離開是狠了點,痛了點,可是至少她可以帶著僅存的自尊離去。
不要等到去了影城,唱完了戲後,再面對曲終人散的那一刻……
到得那時,她就算想留也不能留,不想走也不得不走,眼睜睜看著他目送自己離去的椎心刺骨,她決計承受不了。
而且她也沒有天真到相信自己可以留下來,和公子偕日月星辰與共,伴歲歲年年莫別。
那就離開吧!
她自我解嘲,少了她這一個大食量的花旦,用同樣的米糧,還可以請來十幾個嬌女敕女敕的花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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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晚上,他們宿在一家野店。
浙漾心頭隱隱約約有種不祥的預感,他一路上緊張地盯緊衫兒,試圖找尋出一絲異樣,可是衫兒的笑容還是那麼天真燦爛,與人說說笑笑,沿路吃得還是那麼多,好像什麼事也沒有。
他想要把那種感覺壓在心底,當作是自己精神繃得太緊,可是那抹不安的感覺卻越來越重。
晚上用飯時,衫兒一個人足足吃了二十個肉包子和三碗酸辣湯,這讓浙漾松了一口氣,但他還是決定弄個明白。
當晚要各自安歇時,衫兒抱著包袱正要往自己的房間走去,浙漾忍不住拉住她的小手。
打從他發現踫觸到衫兒頭不疼時,他就變得很愛這邊踫踫她、那邊模模她了。
「公子?」她挑眉,困惑地問︰「怎麼了嗎?」
「你可不可以陪我出去走走?」他溫言雅語,好脾氣地央求著。
衫兒鼻頭一酸,隨即擠出笑容來,「嗯。」
待她把包袱放妥了後,浙漾迫不及待地牽著她的手走出野店。
星月燦爛,靜夜寂寂,晚問的林問浮動著淡淡幽香,不知足哪種野花的香氣,淺淺地鑽入了人們的鼻端,幽幽地沁入了心房。
衫兒偷偷地,痴痴地望著身畔高大的伊人,心頭一緊。
不不不,要好好控制自己啊!再這樣下去會無可自拔的。
「衫兒,你有心事。」浙漾開門見山的說。
她微微一震,結結巴巴起來,「公、公子,你多……心了,我哪有什麼心事?」
「為什麼要瞞著我?」
衫兒的吞吞吐吐更嚴重了,低頭看著自己的鞋尖,「其實……其實……」
「你我之間還有什麼話不能說的嗎?」
「我只是……」不,不能說。她緊緊憋著氣,搖搖頭道︰「天熱……胃口不好吧。」
他緊盯著她,這下確定真的有事了。
衫兒被他瞧得渾身不對勁,心虛地出汗著。「公子,夜深了,去睡了好不好?」
「不好。」他表現出難得的執拗。「除非你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
衫兒緊掐著衣角,鼻頭陡然一酸。要說什麼?能說什麼?
能說她自慚形穢,說她好喜歡他,說她想要永遠跟他在一起嗎?
「無論是天大的事,都有我啊。」他低沉地喟嘆,「衫兒,難道你還信不過我?」
「公子。」她勉強一笑,含糊地道︰「我知道你待我好,只是有些女孩的心事,不是你想替就能替的。」
他怔了一怔,不明所以,「你指的是……」
「你就別擔心了,讓我自個兒想想就會想通了。」
浙漾止不住的納悶,但他必須承認從小就沒有跟女孩子打過交道的經驗,所以一扯到了「女孩的心事」,他就真的沒轍了。
他暗嘆口氣,只得投絳,「那好吧,只是你要早早想通,早日讓我看見你的笑容,好嗎?」
否則他的一顆心成天跟著紊亂如麻,這種滋味煞是難受,遠比他以前深以為苦的偏頭痛還要難過。
衫兒點點頭,情不自禁地踮高腳尖想要踫觸他的臉頰,可是他畢竟太高了。
浙漾意識到她的心意,體貼地微微傾身半蹲下來,窩心地感受著她柔女敕小手撫觸的溫柔。
「公子,你怎麼會這麼好呢?」她小小聲地問。
他微訝,柔柔地凝視著她,「你也這麼好,我還不是沒處抗議?」
她強忍注奪眶的淚意,心旌動搖之下,驀地湊近前去親了他的頰邊一記,在他還未回過神來時,就急急轉身飛奔離去。
小小的丹紅影子消失在夜色中,浙漾卻遲遲無法反應過來。
他的胸膛怦然如擂鼓,頭暈暈的,頰邊猶留有她柔女敕沁香的踫觸。
浙漾痴庭地伸手踫了她烙下的吻痕,心房剎那間炸開朵朵狂喜來。
「衫兒。」他怦然心動,低啞地歡嘆道︰「這表示你喜歡我嗎?」
無論如何,明日一早他都得問個清楚。
這些日子下來,他已經深深明白,自己的未來再也不能缺少她了。
帶回衫兒這個花旦,不是為了爺爺,而是為了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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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當浙漾去敲衫兒的房門時,卻听見里頭傳來嘈雜慌亂的聲響。
他胸口陡然一震,昨日不祥的預感此刻又襲上心頭。
「里面發生了什麼事?」他急急敲門。
阿笨姊猛然打開門,抓著一張紙箋哭喪著臉,「公子,不好了呀,衫兒走了!」
走了?!
浙漾臉色瞬間蒼白了,一把抓過她手上的紙箋,凝神一看。
鮑子,對不起,我走了。
花衫留字
怎麼會這樣?
「你們幾時發現她不見的?」他強抑下心頭的恐慌和痛楚,焦切地問道。
「我們昨晚睡得很熟,根本沒听見什麼聲響,等到起身時才發現衫兒的床鋪沒有睡過的痕跡,加上桌上又留了這張字條。」阿笨姊哭了起來,「都是我們不好,我們沒留意……」
浙漾已經消失在原地,他有比听眾人自責內疚還要重要的事待做。
他飛奔出野店門口,佇立在一片林間,放眼所見只有一條小小綠徑和一道蜿蜒的官道。
她就算要走,一定會挑偏僻的小徑走,否則任憑她的腳程多快,只要天一亮,他們駕車就可以輕易地在官道上追到她。
「傻丫頭,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他心碎神傷地低吼著,想破了頭也弄下清究竟是什麼事,逼得她一定要拋下一切,孤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