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吐吐舌,就在要上車時,愛暢哥和月牙嬸扯了扯她的衣袖。
衫兒莫名其妙地跟著他們走到另一輛大車旁,「怎麼了嗎?」
「傻丫頭,你這是引狼入室吧?把一個嬌滴滴的美姑娘往蔣公子身邊放,你是存心跟自己過不去嗎?」愛暢哥小小聲道。
月牙嬸點頭如搗蒜,擔心地道︰「是啊,我看這個何姑娘美得教人心動,你難道一點都不覺得危險嗎?」
衫兒心一動,低聲回道︰「不會的,她是要進京尋找她的夫婿,再說公子也不是那種見色忘義的人。」
「我們當然相信公子的人格,可是人格有的時候也禁不起誘惑呀!」愛暢哥站在男人的立場示警道。
「這就叫防人之心不可無。」月牙嬸拉著她,小聲叮嚀道︰「一路上你可要注意點,別讓人有機可乘了。」
「你們放心吧,何姑娘和公子都不是那種人,我們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復了。」
「傻孩子,別以為人人都像你這麼光明磊落,防備點總是好事,反正咱們又不打算害人。」愛暢哥不住地叮囑她,「記著,為了自己的幸福著想,要放精明點,知道嗎?」
「好,我會注意的。」面對長輩們的好意,她乖乖地點頭。
愛暢哥和月牙嬸這才若無其事地把她推出去,拚命對她擺手,「快去快去,別給人制造機會了。」
衫兒慢慢蹭到馬車邊,原本興高采烈的心情,現在卻沒來由地沉重了,她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車簾子掀開,浙漾一臉關懷地盯著她,「怎麼了?」
她眨眨眼,「呃,沒事。」
「來。」他伸出大手,憐愛地笑道︰「上車。」
衫兒見著這張笑臉,一顆緊繃沉重的心頓時松了開來。
是呀,公子還是公子,怎麼會變呢?都是她自己嚇自己,想太多了。
衫兒恢復了笑靨,歡歡喜喜地把小手放入他的掌心,被他拉著上了車。
第九章
一路上,若柳都含羞帶怯地躲在角落里,輕輕地扭著衣帶不敢抬頭。
她听著衫兒和浙漾談笑風生,不禁好生羨慕。
她和相公雖然是青梅竹馬,自幼感情極好,可是生性拘謹的相公就算與她獨處時,也從不多說話,往往就是兩個人相對坐著,你看我、我看你的紅著臉虛度時光。
耳里听著浙漾清亮爾雅的談笑聲,她驀地失神了。
她真的好羨慕、好羨慕……
衫兒真是個幸運的姑娘,有這麼多人關心她,照顧她,還有一個這麼細心溫柔、體貼入微的英俊鮑子伴在她身旁,陪她說笑,跟她打趣。
若柳失神落魄地想著自己這十七年來的日子。爹娘雖然疼她,可是並不了解她;夫婿雖然愛她,卻很少听她的想法,更別說霸氣十足的婆婆了。
一想到這兒,她不禁泫然欲泣了。
衫兒和浙漾拚命說些有趣的見聞想要挑起她的興致,逗她開心些,沒想到卻見她眼圈紅了起來,一副傷心掉淚的模樣,他倆停住了話語,不禁面面相覷。
浙漾斂起笑容,溫和地看著她,「何姑娘,你怎麼了?哪兒不舒服嗎?」
「不……」若柳臉紅了紅,急忙拭去淚水。「小女子只是……有點感慨。」
衫兒注意到她用「小女子」改掉了「妾身」的自稱。
這代表什麼?她突然有點不安。
「何姑娘的感慨從何而來?」浙漾素來待人都是溫文有禮,笑語翩然,對若柳自然也一般無二。
可是他的關懷與徇徇儒雅卻是若柳從未接觸過的,她心下一暖,憋在心頭的萬種情愁委屈,剎那間像是找到了出口。
「公子,一樣生而為人,若柳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麼,竟會落得如今奔波離散的下場……」她嚶嚶低泣,訴說著滿月復心酸,「上蒼未免也待我太不公了。」
衫兒眼眶紅紅,「何姑娘,你不要難過,事情一定會很順利解決的。」
浙漾也溫言安慰道︰「要對自己有信心才是,就當作這種種磨難是為將來的團圓鋪路吧,何姑娘生為人上之姿,又溫柔和善,上蒼不至於待你不公的。」
若柳的臉瞬間像敷上了丹粉般,羞紅得好不美麗。
嫁入董家半年來,婆婆的挑剔護罵與生活中的柴米油鹽醬醋茶,漸漸將她對自己美貌的自信磨滅了,她覺得自己就像一顆明亮的珍珠蒙了塵,黯淡了光彩。
可是這一路行來,再加上方才愛家班眾人的驚艷眼神,再度讓她燃起了希望的火焰,現在就連這位英姿俊朗的公子也贊她好看……
若柳深深吸了一口氣,情不自禁回給他一朵嫣然笑容。
浙漾沒有什麼異樣的表情,倒是衫兒被這朵美麗到刺目的笑容給弄得心下忐忑起來。
真要命,何姑娘笑起來還真不是普通的絕艷動人,這對她來說真是個大大的威脅。
急急忙忙間,她只想著做點什麼事來轉移浙漾的注意力,別讓他被這種笑容給迷太久了。
「公子,我餓了!」話一沖出口,她巴不得把舌頭給拔掉!
天哪,難道她就不能找點別的藉口嗎?
不過事出緊急,她也想不出什麼更好的藉口來。
浙漾笑了起來,見怪不怪地拿過一個點心盒,「想吃什麼?棗泥餡的酥餅好不好?」
「好。」她好沮喪,不過沒一會兒就被點心的香氣給驅散了,開開心心地探頭過去,「哇,看起來很好吃的樣子。何姑娘,你要不要嘗嘗?這可是蜂嘩鱈躍城有名的——」
若柳詫異接口,「李家老餅鋪的棗泥酥餅?」
「咦?」
若柳臉色一白,隨即輕嘆,「實不相瞞,若柳正是蜂嘩鱈躍城的人。」
「原來如此,這麼巧,我們才剛從那兒出來呢!」衫兒驚訝地道,「真是太有緣了。」
若柳點點頭,「我乃是該城城南人氏。」
浙漾微挑劍眉,何姑娘該不會是幾個老婆婆口中討論的,那個被董家阿珠嬸趕出來的何姓媳婦吧?
不過這抹心思只是在心頭打了個轉便罷,無論何姑娘是不是董家媳婦,都與他沒有關系,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一盡江湖道義,讓他們夫妻早日團圓。
「這樣啊,那你要不要吃一點酥餅?」衫兒嘴里含著餅,咿唔不清地問著,殷勤地遞過去一塊。
若柳輕輕地笑了,搖搖頭道︰「你吃,我一向吃得少,早上的半碗稀飯已經足夠了。」
衫兒嚼著酥餅的動作不禁一頓,大受打擊。「你早上只吃半碗稀飯就飽了?」
她點頭,困惑地反問︰「衫兒姑娘不也是如此嗎?」
車里尷尬了一剎那,衫兒哭笑不得,浙漾卻是忍俊不住地哈哈大笑起來。
「半碗稀飯只怕還不夠塞衫兒的牙縫呢!」他打趣道。
若柳掩唇笑了,還以為他在開玩笑。
衫兒又是想笑,又是自尊大大受傷。
是啊,她就是食量大,就是每餐沒有幾桶飯不飽,那又怎麼樣?她就是沒法子學縴縴弱弱的姑娘家,可以吃得比鴿子還少呀。
衫兒悄悄地低下頭,眼角隱隱凝聚了一顆晶盈的淚珠。
只是……她也好討厭好討厭自己這麼能吃,好討厭好討厭成為眾人的笑柄……
浙漾沒有意識到她的異狀,還以為她低著頭是忙著吃酥餅賭氣,忍不住笑著模模她的頭發,對若柳道︰「衫兒的胃口一向很好,所以車上備了這麼多的點心就是怕她餓。」
若柳巧笑倩兮,「我好羨慕她,我從小就沒法子吃完半碗飯,為此我爹娘還百般威脅氣惱,可是我也沒法子強迫自己吃下那麼多東西。」
他微微一笑,「個人體質不同,半點勉強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