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因為心情太郁悶了,平常總會小心注意台階的她一個不當心絆倒了,在驚呼聲中,她跌了個狗吃屎,手中的蛋糕呈拋物線飛向前方的春宓——
春宓怒不可遏,她今天特地穿的新衣全被她給毀了,草莓女乃油蛋糕慘不忍睹地糊在她背上。
「練小姐,你……你太過分了。」她一定是故意的。
嫵紅跌得手肘膝蓋都痛了起來,但她連忙爬起來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何人看著她膝蓋都滲出血跡了,她竟然一點都不擔心自己,只顧著向人道歉,他的胸口又悶又痛又亂,屏息沖向她。
他一把將她攔腰抱起,也顧不得她的驚呼和春宓不敢置信的驚喘,迅速地拋下了一句話,「春宓,對不起,我會好好教訓她的,你趕快回去處理身上的……蛋糕,我晚一點再打給你。」
話一說完,他抱著嫵紅往樓梯走去,留下站在門口的春宓又驚愕又失魂落魄的望著他的背影。
為什麼?為什麼何人這麼擔心緊張?
她就知道練嫵紅跟他之間絕對沒有這麼單純。
不過是匆匆一瞥,何人臉上的疼惜和心痛強烈地震撼住她。
何人從來沒有這樣凝視過她。
***
「你該死的究竟在做什麼?」
膝蓋上隱隱滲出的血和優碘涂上去時的刺痛,都沒有他這聲怒吼來得嚴重。
嫵紅縮了縮肩膀,咬著唇兒眼淚快滾下來了。
「對不起。」她不是故意要把春宓的愛心蛋糕扔出去的。
何人氣得發暈,手上的繃帶纏過一圈又一圈,嫵紅想要提醒他只要貼個OK繃就可以貼住傷口,但又怕會被罵得更慘。
「但你到底有沒有弄懂我在說什麼?」她就是這麼不愛護自己,他真搞不懂自己為什麼這麼有耐性,還在這里跟她窮蘑菇。
話說回來,他也沒注意到其實是自己死賴著不肯走出她的臥房。
傷口包扎好了,他還是坐在她對面氣呼呼的。
「我知道你的意思,難得春宓小姐送愛心蛋糕給你……」
何人原本稍稍平復的怒火又瞬間爆發,「你——你真的要氣死我!」
難道他是那種混蛋嗎?一個小小的蛋糕和她相比,算是什麼東西?!
在她心里,他就是這麼不值一取,只會看重表面那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嗎?她實在把他看得太扁了。
何人沒注意到他每次都沒有說清楚,只是用吼的發泄他的無力和心痛。
他以為她懂的。
而嫵紅以為他很氣她這麼笨手笨腳,處處妨礙他的生活。
「對不起啦,我真的很笨,可是我也不知道這麼容易就會氣到你啊!」她努力挖空心思道歉,「對不起,敬個禮,摔一跤,笑死你……別氣了好不好?」
這是什麼安慰人的順口溜啊?
他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看著她滿臉討好的模樣,最後還是忍不住長長地嘆了個一口氣;
「我被你打敗了。」他倏然緊緊地抱住她,臉龐深深埋入她頸項處的溫柔甜香里。
老天!他這才發現自己在顫抖,他……剛剛差點被摔倒的她嚇得心跳停止。
嫵紅手足無措地僵在沙發上,身子動也不敢動,可是她的胸口卻有股熱熱的、暖暖的熱浪流過。
在這一瞬間,他好像很渴望、很需要她似的。
她舉起雙手試探地抱住他寬闊的背,然後緊緊環住。
一剎那也好,就讓她擁有他一剎那的脆弱和溫柔吧!
***
嫵紅躲在沙發後面,小小聲地講著手機。
「二姐,我跟你說喔,干爸爸昨天氣得差點腦充血,又跟隔壁郝北北醫生吵架了,他好可憐喔,被罵千年變態果子狸。」
「天哪,郝北北醫生罵人的功力越來越深厚了,干爸爸那麼老實,怎麼可能罵得過他呢?」嫵紅忍不住低呼。
「就是說呀,這筆帳我們一定要從那兩只小狐狸身上討回來,你那邊進行得怎麼樣了?都已經一個多星期了,有什麼進展嗎?」
「我不小心把他的重要文件拿去包地瓜烤掉,又把他女朋友親手做的草莓蛋糕摔成了個草莓爛泥巴,這個算不算啊?」認真來講,這些都是無心之過,可偏偏他氣得齜牙咧嘴,還說快給她氣死了。
那就當她是故意的好了,反正她一直缺乏什麼驚天動地的整人紀錄,他硬要說她是蓄意氣死他的,她也沒辦法不接受啊!
只不過最近這頭恐龍越來越難伺候了,幸好再過三天她的假期就結束了,可以離開這個水深火熱的地方。
瞧他這陣子能吃能喝能加班還能吼人,應當是沒什麼事了吧?而且修車廠也打電話給她,說是車子修好了,可以去取車了。
雖然那張足以把她嚇到心髒麻痹的帳單還沒來,不過听說跑車的維修所費不貲,這下子她的荷包鐵定要大失血了。
若說凡事有失必有得,那麼這一個星期賴在這里吃穿不用愁,出門還有轎車接送,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吧?
一想到這里,嫵紅忍不住笑出聲。
其實她更想偷偷竊笑的是他偶爾流露出的溫柔,那才是最大的收獲。
「二姐,你在笑什麼啊?」紳綈在電話那頭挖挖耳朵,剛剛還听見她聲音有些哀怨,怎麼現在又笑得這麼開心。
「沒什麼啦。」
「我跟你說,你做得非常好,哪像我?那個臭艾君人又飛到紐約去開什麼會了,真不曉得公司是不是他家開的,他都不用打卡上班嗎?一天到晚飛外國,我看他一定是跟航空公司有掛鉤,借出公差的名義報公帳拿回扣。」紳綈嗤鼻道。
「也就是說你還沒有逮到他就對了。」
「是啊,所以幫干爸爸出口氣的重擔就落到你身上了,你現在又住在艾何人那邊,正是大好機會,我們現在都靠你了。」
「噢。」她怎麼覺得肩膀突然變得好重,也有可能是心理因素的關系吧。
但是……奇怪,為什麼這種沉重的感覺沒有漸漸淡去,反而越來越重?
「我先不跟你說了,我的肩膀好酸喔,明天再打給你。」
咦,奇怪,臉頰旁邊怎麼有癢癢暖暖的感覺?嫵紅不解地別過頭看去,登時嚇僵了。
一顆頭壓在她的肩膀上,何人目光帶著探究緊緊地盯著她。
她哇地一聲往後退,指著他的鼻尖結結巴巴的開口,「你……你你你……」
「我怎樣?」他坐在地毯上,修長的雙腿交疊,手臂放到身後支著身體,黑眸打量著她。
她忘了今天是星期天,他也放假。
「沒怎樣。」她拍了拍胸脯,余悸猶存地道︰「只是你不要像個背後靈一樣突然出現好不好?人嚇人嚇死人,你沒听過嗎?」
「我很無聊。」
他宣布,好像這是一件很重大要緊的事。
「你很無聊又怎樣?」不會Call他的女朋友來解悶嗎?
「我要你陪我聊天。」
開什麼玩笑?昨天他才針對草莓蛋糕把她罵到狗血淋頭,現在又要她陪他聊天,那她算什麼?
「我沒空。」
「照顧我的身心是你的責任,不能說沒空。」何人緊緊地箍著她的肩膀,把臉深深地埋入她柔軟的肩窩,模糊地嘆息了一聲,「你好香。」
「而你好重。」
嫵紅臉紅心跳,拼命想要掙開他的掌握。
「或許是因為我太累的關系吧。」他雙臂繞過她的肩,緊緊地攬住她,「昨晚我沒睡好。」
嫵紅的心髒跳得更急、更快了,而且怦咚怦咚的聲音恐怕連他都能听見,她想要推開他,卻發現自己癱軟無力。
有某種奇妙的感覺在發酵,像烘烤甜甜的香草蛋糕或女乃油煎餅的氣息在空氣中散發開來,溫暖的,誘人的……無所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