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就獨身一人自在浪跡天涯,要就擇其佳偶誓言一生,如果婚約只是拿來試一試,不滿意又要反悔,那還不如只是風花雪月游戲一場罷了。
只是……她看起來像是極認真,而他又沒有辦法將她當作一個游戲的對象……
她這麼好,這麼純真完美,應當是被捧在手心上好好愛憐的小女人,是決計不能拿來褻玩的,太惡劣了。
他的頭好痛,重重的問題將他逼得太緊,連思考起來都備感吃力。
為什麼要嫁他?
春憐愣愣地望著他,好像不敢相信他竟然會問出這樣的傻問題,「因為你是我夢中的大英雄,因為我好喜歡你呀。」
這種事還能有假嗎?
他听出了一絲苗頭,「夢里的大英雄?誰?我嗎?」
「是的。」她愉悅滿足地點頭,眸光亮晶晶地盯著地,「你曾在我夢里出現呢,高大魁梧屹立不搖,你還伸出手牽起我,告訴我你要照顧我一輩子……難道你都忘了嗎?」
他沉吟考慮著,勉強問道!「你怎麼確定我就是你夢里的人?」
她鄭重點頭,「我就是知道。」
雖然她還沒有模模看他有沒有毛毛,可是她幾乎可以確定了,他們果然是姻緣天注定,千里姻緣一線牽呵!
嚴人眉心打結,這事太玄了,要他相信是大有困難。
原來她喜歡他,想要嫁給他,純粹是把他錯認為夢中的英雄……這麼說她不是因為他是他,所以才想嫁給他的?
這個體悟讓他胸口陡然抽緊了,悶痛得好不舒服。
嚴人臉色有一絲蒼白,疾聲問道︰「你不是因為我是我才要嫁我,而是以為我是夢中的英雄?」
春憐被他搞胡涂了,「我是因為你要嫁給你,也因為你是夢里的英雄……你就是我夢里的大英雄啊!要救我於水火之中,要牽著我的手共度一生的那個人啊!」
她的話讓他的心瞬間涼了一半,心頭大大不是滋味起來。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在乎,胸口這麼難受,「如果……我不是你夢中的英雄呢?」
這可考倒她了。
春憐從來沒有好好正視過這個問題,她呆了好久好久,最後小小聲地道︰「可是你就是呀,為什麼要說不是呢?」
懊死的,他為了一個夢里虛無縹緲的人大大吃起醋,嫉妒到心痛、頭痛,連胃都痛了!
最讓他害怕恐懼的是,萬一春憐並不是愛上他,只是愛上夢里的一個影子呢?
他永道沒有辦法承受擁有了她,又失去她的痛楚,永遠不能。
他僵硬著身軀,輕輕地抬起她的頭,正色地凝視著她,「春憐,你愛我嗎?」
「愛。」她點點頭,不知道他的神色為什麼這麼悲傷,這麼憂慮?
「如果有一天,你發現夢里的英雄另有其人,你還會愛我嗎?」他呼息有一絲紊亂,低沉的聲音卻依舊穩如磐石,「或者……你會改變心意去愛那個人?」
她明亮如星的眸子蒙上了一層深深的迷惘和惶然,她不明白他的意思。
她好愛好愛他,他明明就是她夢里的英雄,為什麼偏偏還要假設出另外一個男人呢?
可是……假如英雄真的另有其人的話……
她輕輕蹙起了眉頭,略顯驚慌地道︰「我……我不知道,我要好好想想。」
春憐也亂了分寸。
嚴人絕望地凝視著她,抓住了最後一絲希望,溫柔低沉地道︰「好好想明白,我給你三天時間,三天後,我在月色亭等你,等你的答案。如果到時候你的答案是肯定的,你還是愛我,那我們就成親。」
她眉眼躍上了一抹雀躍,可是隨即被憂慮掩沒了,「那假如……假如……」
老天,她不要這個假如,她要跟他在一起!可是他說得沒錯,她得想明白呀!
萬一他不是她夢里的大英雄,如果她夢里的英雄另有他人,那該怎麼辦呢,「假如你沒來,就代表你想通了,你真正愛的、要的人不是我。」他心如撕裂,痛徹肺腑。「我等到月上柳梢……如果你不來,我……會明白,我會走,離開京城遠遠的,回到屬於自己的地方。」
這需要很大很大的決心,可是他只能孤注一擲,否則他永遠沒有辦法欺騙自己,他得到了一份屬於自己的天大幸福,得到了一個原本該屬於別人的甜美心愛姑娘。
在這一瞬間,嚴人驀然頓悟——老天,他有多麼地喜歡她!
不知從何時起,他已經被這個天真莽撞熱情的小女人悄悄進駐了心房,等到他發覺時,她已經深入他的靈魂里,他再也沒有辦法將她的香氣,她的笑容,從生命深處抽離開來了。
曾幾何時,他已經喜歡她喜歡到如此無可救藥,無法自拔的地步了。
假若……她真心選擇了他,那他將會是世上最幸福、最快樂的男人啊。
「三天後,月色亭,我等你。」他深深凝視箸她,傾心衷訴。
他的聲音帶著沉重的壓力和巨大的期待,可是他要賭,無論如何都要睹這一把!
贏了,擁有一切;輸了,吞血祝福。
「好。」她痴痴地點點頭,突然問道︰〔可是月色亭在哪兒?」
他失笑了,憐愛地牽起她的手,走到亭外仰頭一看,「這里就是月色亭,瞧見沒?別走錯地方了。」
「好。」她滿面堆歡,點了點頭。
千萬……千萬要記得呵。
第八章
要想,要好好地想想。
說也奇怪,打從她遇見戴大哥之後,就再也沒有夢見夢里的那個人了,難道是他真正從夢里走出來了?還是她的心已有寄托,所以不必寄情夜里人來入夢了?
不知道,她也想不明白呀!
春憐托著下巴發愣,眼角余光瞥見柳秀才磨磨蹭蹭地走了過來。
老天!她翻了翻白眼,定楮搜尋著,隨手捉了一只倒楣路過的蜥蜴,先對它曉以大義一番,「你要合作,知道嗎?幫完我就放你走,要不然晚上我要吃火烤蜥蜴啊!」
真惡心,不過這個恫喝顯然奏效了,那只蜥蜴驚呆了,任由她塞進袖子里,乖乖不動。
罷剛把它塞好,柳秀才就走到她面前了。
「呃……」
她嫣然一笑,「柳秀才,你有什麼事嗎?」
他臉紅了紅,「我……我是想來找你問……問一件事情的。」
「什麼事?」她挺好奇的。
平常柳秀才一見到她就是結結巴巴長篇大論的言者諄諄,可是她每回都忍不住听者藐藐地困去,要不然就是捺不住性子抓出小動物把他嚇跑,害他每回話都只講一半就被打斷了。
這次他竟然要問她事情?這倒是新鮮事喔。
饒是春憐心緒不佳,還是被引起了好奇心。
「我想問……問你……」他看起來像是緊張到快沒氣了。「你……你……配……配人家了沒有?」
呸人家了沒有?這是哪門子問話?
她正經八百地道︰「像我這般有禮貌的姑娘,是不會隨隨便便就去呸人家的,除非那個人是我真的很討厭的人,而且手邊又正好沒有什麼東西可以拿來利用的話,我才有可能考慮用呸的。」
她認真的跟他談論起何時該「呸」跟不該「呸」來了。
「而且在呸人的時候,一定要當心風向和距離,否則一個呸不好的話,極有可能會呸人不成反被呸喔,還有,就是啊,要注意……」
柳秀才听到兩眼發直,兩道秀氣的眉頭越擰越緊,「你在胡說什麼啊?」
霎時,他臉也不紅話也不結巴了。
「嘿,原來你會說一句完整話呀!」她驚異地道。
她還以為他天生說話就結結巴巴的。
「我……我為什麼……不會說……完整話?」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