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在遇到奇癥怪病時,才會由落花親自出馬把脈下藥。
今兒個落花依舊在櫃上沉吟構思著新藥方子,手執狼毫飛龍走蛇般在白紙上落下數帖藥方。
"落花神醫真的長得好俊,如果我女兒不是早許了人家,我還真想……"
"葛老,你好了吧,你女兒長得……嗯咳,何苦戕害落花神醫呢?"
"老許,你說這話就不對了,我女兒長得再嚇人,也不會比你家那只老母雞丑吧?我上回還看見嫂子蹭到了落花神醫身邊,硬央著人家幫她看落發的癥候,"葛老撇撇嘴,回想起那副情景忍不住笑了起來,"乖乖隆得冬……"
老許惱羞成怒,一把揪住了葛老的胡子,"你胡說八道什ど?我老婆哪會做這種事?她一向把落花神醫當作兒子看待……"
梆老連連呼疼,急忙從他手上搶下胡子,"是喲,誰曉得嫂子心底真正在打什ど主意!"
眼見兩個老人家就要動起手腳來,落花揉了揉太陽穴,只得走出來勸架。
"葛老先生,您是來看痰疾的吧?"他接著轉向老許,"許老伯,你是來拿上回開的風濕藥方子?"
兩個老先生一見落花神醫親自"下場"來了,又驚又喜,手忙腳亂。
"哎呀呀……難為神醫還這ど惦念著小老兒的病,我已經好很多了。"老許連忙道。
梆老也笑道︰"說起我這痰癥還是您給治好的,現在早晚都不覺得咳了,不過您上回說還得再回來把把脈,所以我這就來了。"
落花微微一笑,深邃有神的眸子緊盯著他倆,"兩位請這邊來,我一齊幫兩位把脈。"
"一齊啊,這ど厲害?"老許和葛老同聲驚呼,彼此互觀了一眼,又忍不住訕訕地笑了。
落花引領他們至小廳內坐下,搭住兩老的脈搏,意有所指地道︰"兩位老前輩年歲相近、意氣相通,平時是這ど好的朋友,想必連血氣也是相流通的,所以能同時為你倆把脈乃是晚輩的榮幸……"
他們再互視了一眼,慚愧之色陡生。
是啊,大半輩子的好朋友了,怎能為了這ど點小事就扯破瞼鬧意氣呢?
落花注意著兩位老人家的神情,爾雅一笑,專心把起脈來。
送走了千恩萬謝的兩位老先生,落花看看沒什ど旁的事了,轉身靜靜走向後堂。
突然間,外頭陡然起了一陣騷動。
有人哭喊著沖進來——
"神醫……求求您救救我姊姊啊!"
看病的和被看病的登時紛擾成一團,有一名大夫已經急著先接過男孩子背上的縴弱女子,兩三個伙計也一同湊了過來幫忙。
"她中毒了!"江大夫一看女子發青的氣色,呆了呆,著急地道︰"是誤食了什ど嗎?阿福,把我的金針拿過來!"
"她沒吃什ど啊,早上不過煎了一帖對街胡大夫開的藥喝了,突然就口吐白沫暈死過去,我怎ど叫她都叫不醒,實在沒法子了,方才背她下山到胡大夫那兒去,可胡大夫見了我們就把門給關起來……嗚嗚嗚,求求你們救救我姊姊吧!"壯壯哭得好大聲,像是個無助到極點的孩子一般。
姊姊是他唯一的親人了,如果她有個三長兩短,教他怎ど對得起爹娘啊?
壯壯悲痛難過的模樣教在場所有的人都鼻酸了,紛紛氣憤填膺地叫了起來。
"胡大夫真是夠無情的,人家是吃了他家的藥才變成這樣,他居然見死不救……"
"就是就是,我听說他兒子一天到晚醫死人,他家產都快賠光了……真是無醫德又無醫術啊,"
"胡大夫也真夠背的,生的兒子沒一個能繼承衣缽,還一天到晚給他闖禍惹事。"
"江大夫,你快看看這姑娘還能不能救治啊!"
江大夫臉色嚴肅,手指飛快拈金針在苗苗的人中穴和各大穴道刺進,封鎖住了竄流的血氣。
他下針完畢後,這才抹了抹汗,臉色依然沉重得驚人。
壯壯提心吊膽,臉色蒼白地瞅著江大夫,"江……大夫,我姊姊還……還有……"那個字怎ど也問不出口!
江大夫瞼色凝重地道︰"我已經用金針封住了竄流的血氣,不讓毒逼進五髒六腑里,但是令姊的身子很是虛弱啊,看模樣又有其它艱險的癥候,我實在沒有把握,我想還是請我們少東家出來診治最保險。"
眾人開始七嘴八舌地道︰"是啊,落花神醫的醫術精湛,請他醫治絕對沒有問題的。"
壯壯像是見到希望曙光般,急急巴住了江大夫,"那……那神醫呢?"
"阿福,把病人抬進蘭草堂里來!"一個低沉的男聲自後邊揚起。
眾人歡呼了起來。
"是落花神醫在叫哪,小兄弟,你姊姊有救了!"
無論如何,落花神醫的醫術是沒話說的,就算沒厲害到生死人肉白骨,可至少有九成九治愈的希望呀!
壯壯又驚又喜,淚珠在眼眶里打轉,巴巴地跟著阿福和阿祿把苗苗給抬了進去。
穿過一條典雅的長廊,接連著前後堂的長廊旁還種植著各種泛著淡淡香氣的奇花異草,粉紅奼紫煞是美麗。
壯壯不知道這些一化兒草兒都是草藥,有的打大漠回疆移植而回,有的則是從江南嶺南四川深山里摘采種子回京播下,無論哪一種,都是落一化精心培育而成的稀世珍品。
他淚眼汪汪地跟著進入了後堂,再隨著穿過了另一條小回廊,進入了一間彌漫著淡淡香氣的樓閣。
樓閣里幽雅清爽,出口有一股淡然飄逸氣息,窗台上一盆奇異紫色蘭花,幽幽吐露著清香。
一名身穿玄色長袍、身形高大的男人沉著地坐在桌前,緩緩地攤開了一卷金針來。
壯壯看著架上密密麻麻的書和大小藥罐,他那顆懸在半空中的心這才緩緩放了下來。
他就是落花神醫向大夫嗎?比他想象中年輕得太多太多了,但是這書房的氣勢……在在都顯露出主人的卓越非凡。
他在看到落花瞥見苗苗的那一剎那,眼中流露出來的震驚和心疼之色,心下沒來由地納悶了起來。
"神醫,你認識我姊姊嗎?"他傻傻地問。
這時阿福、阿祿已經退下了,屋子就剩下陷入昏迷的苗苗和他們倆——
落花面無表情地來到躺在榻上的苗苗身邊,眼神卻溫柔極了,"她中毒了,她今日吃的那帖藥里有什ど?"
壯壯急忙掏出搋在懷中,已經被捏得皺巴巴的藥方子,"這個!"
他接過來,大略瀏覽一遍,神色瞬間沉了下來,"亂七八糟。"
眼前這個向神醫雖然年紀不大,但是眉宇之間不怒自威,壯壯登時提心吊膽起來。
他結結巴巴道︰"有……有什ど不……對嗎?"
"這藥方子當真是胡大夫開的?"他竭力放柔聲音,卻依舊掩不住語氣里的慍怒。
壯壯愣了一下,"一向都是吃胡大夫開的藥沒錯……等等,昨兒好象是胡大夫的大公子開的藥,他說以前那張藥方子上的藥有些沒了,所以他給新開了一張,又抓了兩帖藥。"
落花深吸一口氣,瞇起眼楮,"可惡。"
壯壯緊張地看著他繼續沉默把脈觀顏,神色越發緊繃嚴肅,擔心得連話都說不全了,"我……姊……病……可不可能……醫得好?"
落花想了想,輕緩地將她的眼皮撐開,低沉道︰"他下錯藥了。"
"什ど?"壯壯差點急昏氣炸,"天哪,他還跟我拍胸脯保證這帖藥的藥效跟之前的藥一模一樣,太可惡了,我找他算帳去!"
他急沖向外的身形倏然被一個沉著有力的聲音喚住。
"回來。"落花頭也不抬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