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管,」江媽哭得肝腸寸斷,眼楮紅腫得像核桃一樣。「你要救她,要救她呀!」
總管面色沉重而哀傷,他痛苦地回道︰「並非屬下不願盡力,實在是劇毒攻心,而且又是唐門絕秘之毒,我只能用金針封住金兔姑娘的穴道,拖延三個時辰的壽命……對不起……我救不了金兔姑娘,我是個無能的庸醫……」
「天哪!」江媽幾乎暈厥過去,蘇老爺子急忙一把攙住她。
連人稱「妙手神醫」的總管都救不了金兔……不!
行刀痴痴傻傻地坐在床頭,他臉上的淚痕已干,心更是隨著她的生命力一點一滴地死去……
當真……救不活了?
他好恨,恨自己竟然這麼大意就著了道,更恨今天該死的人是他,為何讓金兔替他飲了那杯毒酒?
行刀干枯的眼眶又愎竄出新淚,滾燙的淚水滑過灰敗的面頰,跌落在她籠罩春氣的臉蛋上。
金兔呼吸斷斷續續,被這一滴淚水驚醒了,她艱困地張開眼楮,烏黑靈活的大眼已經漸漸無神,只有深深的愛意如同火焰般燃燒著,不肯熄去。
她試圖拭去他的淚,卻無力抬起手來。「別哭……」
她忘了她不是仙胎,在凡間就是凡人之身了,所以這毒藥一樣能要了她的命……可是她死總比他死好吧?
至少……至少他可以健健康康地活下去,她可以不必為他擔心了。
「金兔……」他打從會走路開始就不曾掉過淚,可是此刻他的淚水卻愈掉愈多,聲音淒楚悲痛得教人不忍听聞。
「我要……告訴你一件事……」她喘著氣,雙眸緊緊地瞅著他。她好舍不得他啊原本以為拿到瑰瑪回去復命,她就可以向仙子力爭要化為凡人,永遠留在他身邊的。
可是她如今只剩下最後一口氣……好舍不得……舍不得他……可是她必須拚著最後一絲氣力完成她的任務……就算從此煙消雲散……也值得了。
金兔失神的眼楮淚霧彌漫,她艱難地開口,「行刀……我是廣寒宮里的……月兔……下凡來取回……當年後羿大王贈給嫦娥仙子的……定情物……瑰瑪……求求你……把瑰瑪給我……我用最後一絲元神送回廣寒宮去……好嗎?」
行刀呆住了,隨即心痛欲死地低喊︰「兔兒,我給你瑰瑪,給你……你還記得我們之間的約定,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的嗎?現在我要你履行條件。」
金兔怔了怔,虛弱地浮起了一抹笑,「你挑了一個最爛的時機……跟我開口要……
我現在快沒力氣了……就算你要我下床……撿個銅板給你……我也……也走不動了……」
他听著她的笑話,看著她的笑容,心髒登時被撕碎成千千萬萬片。
「不,我不要你耗費任何力氣,我的條件是要你永不離開我,你听到了嗎?」他伏在她耳邊痛哭,狂吼著,「不準離開我!這是我唯一的條件!」
金兔眨了眨眼楮,滾燙的珠淚潸潸而下,「傻……瓜……傻侯爺……」
他這份刻骨銘心的情,教她如何還得起?她已經沒有下輩子、下下輩子可還了。
行刀向口始至終以為她是毒性發作病胡涂了,所以才會將瑰瑪和月兔的事扯在一起。
他心碎地想著︰都是他不早點兒把瑰瑪送給她,才會讓她都只剩下半口氣了,還得想盡辦法要求他取出瑰瑪。
他眼楮緊緊盯著她的臉蛋兒,不願須臾稍移,瘖 地吩咐道︰「江媽,請你將我五斗櫃的第一只抽屜打開,瑰瑪玉就在那兒。」
「好好……」江媽在一旁听得清清楚楚,連忙拉開櫃子取出晶瑩透亮的瑰瑪玉,放在他的手上,聲音已經哽咽難辨。
行刀輕輕將那方瑰麗透明、流轉著五彩光華的千年古玉放入她的小手掌里,用自己的大手緊緊包裹住。
「瑰瑪在這兒。」他咬著下唇,還是忍不住嗚咽了。
金兔手心觸著瑩然溫潤的瑰瑪,臉蛋兒涌起了一絲酷紅,她心滿意足地笑了,「我要走了……我要……完成任務……你……你要保重……好好愛護自已……如果我沒死的話……我一定會回來……陪……」
她話未說完,人已消失在床褥上。
行刀大手一空,不敢置信地瞪著空空如也的床鋪。
「不,不……」
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她消失了!難道……難道……
眾人也都驚呆了。
難道她真是月兔,因為完成任務就回到天上的廣寒宮了?
行刀摧肝瀝膽地狂叫了一聲,「不……」
瞬間暈了過去。
***
行刀大病了一場,整整躺在床上半個月。
蘇老爺子看愛子痛不欲生的樣子,他也難過得要命,可是眼前他做什麼都沒有辦法治好兒子的心病——心病得用心藥醫,而最好的藥引子已經永遠消失了。
他可憐的兒子,可憐的金兔啊!
沒法子了,他想到了和兒子猶如親兄弟的子丹和海瀾,或許可以請他們過來幫忙勸勸行刀。
他們三個人是生死與共的好兄弟,又是死黨,如果有他們兩人來勸的話,行刀多多少少心里不會再那麼悲痛吧?
可是就在他要差人去鳳、黎兩府時,鳳家也派人來想請行刀過去勸勸子丹。听鳳家的人說,他們也到黎家找過黎公子了,同樣都是這樣悲痛欲絕、不吃不喝不睡的。
鳳家公子瘦了一大圈,整個人失魂落魄,黎家公子也是纏綿病榻、了無生趣……這……這不是跟他們家兒子一樣嗎?
是得了雞瘟還是怎的?為什麼他們三個同時這麼淒慘呢?
蘇老爺子听到這消息之後,也只是暗拭老淚,命江媽過去看望安慰一番了。
只是……恐怕這三個孩子都得了心病,不是尋常藥石能醫啊!
***
半個月後,行刀掙扎著下了床,虛弱憔悴的臉龐充滿了深深的恨意,他手里攢著一張保留近一年多的紙條,慢慢地來到了香水小樓。
「侯爺?!」奉命看守水晴的幾名高手連忙扶住他。「你怎麼下床了?你的身子——」
「我不要緊,她呢?」他的眸光冰冷似霜雪。
「在里頭。」他們義憤填膺地日道,「可要屬下將她揪出來?」
「不……」行刀用盡了力氣讓自己站穩,一步一步走進香水小樓。
「侯爺——」
「你們守在外頭,不要管我。」
他走進香水小樓的花廳,疲憊狼狽又滿面凶惡的水晴一見是他,氣得沖了過來。
行刀高高舉起了那一張紙甩向她,陰郁冰冷地開口,「你自己看!」
她被迫接住紙條,有些嚇到地倉皇一退,「這是什麼?」
他冷冷地看著她。水晴打了個寒顫,只好低下頭來展開了那張紙……她愈看手愈抖,臉色刷地慘白,整個人像風中落葉般顫抖了起來。
這紙條上的字跡她這輩子永遠不會認錯,是水晶的字!
蘇哥哥,對不起……我對不起你……
我知道你好喜歡我,也知道你是我第一個動心的男子……可是……可是自從遇到了柳郎之後我才發現……我們之間愛得不夠……至少是我不夠愛你。
柳郎才是我一生中的真命天子、我真正追尋的男兒,對不起,請你原諒我,我可以繼續騙你,假裝什麼事都沒發生過,假裝我們還能共度一生,但是我騙不了自己的心……
今夜,他在柳樹淮河畔等我,他說如果我不去的話,他就往河里跳……蘇哥哥,我怎能抗拒得了這麼愛我的一個男人?他愛我甚至遠超過愛他自己的性命……
對不起,我走了,我發誓我無論走到天涯海角,都會深深為你祝福,求求你原諒我好嗎?你最是寬宏大量的……求你……我肚里已經有了他的孩子,求你看在無辜的孩子份上原諒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