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仿佛又回到了從前,雲雙白天依舊到月光酒館上班,雲桑依舊自個兒在家,她們姐妹倆依舊相依為命。
只不過雲桑依然不跟她說話,每天只是對著窗外發呆,再不然就是愣愣地撫模著緣中曾送給她的禮物。
這樣的雲桑,教雲雙看在眼里心都碎了。
連續幾日寒流來襲,又是過年前一個星期,月光酒館里白天生意也變得很好,或許是天冷了,年關將近,上班族都放松了不少。
雲雙從早上到下午忙到沒有時間吃午飯,但是她也沒有任何胃口,事實上自從緣中淬逝的事件發生後,她在雙重煎熬下,面容也憔悴了許多。
然而在熟識的朋友、同事面前,她一丁點兒情緒也沒有表露出來。
所有痛苦悶在心底不能發泄,她的臉蛋是益發瘦削,卻仍是強裝燦爛笑容。
玉萍端了一上午的盤子,累得直想靠在吧台上喘氣,「唉!怎麼人會這麼多?大家都沒有別的事好做了嗎?怎麼一窩蜂全涌進酒館來?」
雲雙只是笑笑,沉默地做著調酒,然後將呈現美麗晚霞色的液體倒入深底的水晶杯中。
「加州夕陽好了。」她迅速的將完成的調酒往前一推。
一位坐在吧台前的外國人微笑地接住酒杯,欣賞地瞅著她,「嗨,謝謝。」
基于禮貌,她抬頭微微一笑,淡淡地道︰「不客氣。」
打完招呼後,她隨即忙著做事,繼續煮著另一桌客人點的咖啡。
那位外國人卻將她的表現當作是種邀請,他挪了一下位子,坐直直地盯著地,「嗨!請教芳名?」
「櫻井夫人。」
一道低沉危險的男聲陡然介入。
吧台邊的人都是一呆,包括小嘴微張、不敢置信的雲雙。
雲雙情不自禁地想著,是他嗎?真的是他嗎?她該不會是思念過度,所以產生幻象、幻聲了?
斑大挺拔,一身風塵僕僕卻掩不住滿面英氣和思念之色,櫻井鷹緊緊地鎖著她的視線,微亂的黑發下是一雙深情相思的眸子,一旦攫住,就再也不放開她了。
「櫻井?!」雲雙眨了眨眼,再揉了揉眼楮。
櫻井鷹緩緩地綻放一抹蕩漾著溫暖的笑容。
她自吧台後沖了出來,直直地撲進他寬大的懷里,「櫻井!」
在場的人都感動地看著這一幕,甚至有人開始熱烈地鼓掌起來。
那位外國人也頗有紳士風度,在略一驚訝之後,也跟著笑起來,瘋狂地鼓掌、吹著口哨。
「我好想、好想你。」櫻井鷹緊摟著她不放,長長地吁了一口氣。
她又何嘗不是呢?
雲雙淚漣漣地緊抓著他的腰肢,將小臉埋入他清新好聞的胸膛里。
她的天回來了,她生命的最大力量回來了……
只可惜……她已經退向害怕瑟縮,怎麼也沒辦法全心全意的將自己放心交給他了。
雲桑也曾經試圖將自己交給心愛的人,可是最後呢?事實證明她們姐妹倆遭受了詛咒,說不定終生都該沉淪在不幸和黑暗里。
幸福是注定與她們擦肩而過的。
櫻井,我不能毀了你!
☆☆☆
當夜,櫻井鷹沒有住進藍天酒店。
雲雙迅速地作了個決定。既然注定要分別,那麼她也要在分別前,為他、為自己留下最美麗的記憶。
相愛時要麗似夏花,別離時也要美如秋葉……
在櫻井鷹停留的三天里,她請了假,完完全全地陪伴在他身邊。
第二天一早,雲桑還在睡夢中,雲雙就已經陪著他到附近公園散步。
櫻井鷹慣于早起,或許是日本大男人的關系,他精力不懈,深好品質的睡眠比成日爛睡更有效率,再加上他平常日理萬機、工作繁忙,所以他已經養成早晨六點醒來的習慣。
此刻,他們倆並肩漫步在滿地落葉的公園幽徑上,雖然有微微的陽光,但是天氣依舊好冷。
櫻井鷹攬著雲雙,將她的小手放入他寬大的大衣口袋里取暖,望著她,笑容深情而憐惜。
「你怎麼瘦了?」他微帶苛責,不舍地道。
她的笑容隱約浮起,隨即消失,「是天氣太冷的緣故,我的胃口比較差。」
「雲桑也更瘦了。」他困惑地詢問,「而且她為什麼不跟你說話了?」
「你注意到了?」她低頭踩著枯黃的葉片,像是一不小心就踩碎誰的心。
「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雲雙沉默了半晌,「我們到石椅上坐坐好嗎?」
櫻井鷹點頭他突然覺得她仿佛離自己好遠、好遠,雖然近在咫尺。
他們在一條長形石椅上坐了下來,雲雙偎在他的肩頭,幽幽的眸光眺望著遠處,卻不曉得自己落在何方。
「她……在氣我不讓她和李緣中見面。」雲雙淡淡地道。
不曉得蹙起了濃眉,「李緣中不是到英國去了嗎?你說醫院派他到英國進修,一年半載是無法回來的。」
她的嘴唇顫動了一下,回避他的眼光,「是……」
「不要瞞我,究竟是怎麼回事?」他眸光如巨。
她咬著牙,「他的確到英國去了。」
「雲雙,李緣中不是這種不負責任的人吧?如果他當真要被派遣至英國,他一定會親自告訴雲桑,甚至有可能會要求帶著雲桑一起……可是昨夜雲桑淚汪汪地告訴我,他沒有留下只字片語就走了,她再問起你,你總是隨口打發她,雲雙,你是不是又蓄意阻擋在他們之間了?」
「不是。」阻擋他們的是永遠難以穿越的幽冥和陽世,在生與死之間,李緣中和雲桑又何需「人」來阻撓?死神擋在他們之中,任誰也改變不了。
「那究竟是怎麼回事?」櫻井鷹追問道。對于雲桑,他愛屋及烏地視作親妹妹,雖然雲雙是他深愛的女人,可是他也不能眼睜睜地看她一意孤行,造成兩個有情人的痛苦。
「你可是在責問我?」雲雙接觸到他的眸光,心涼了一大截。他在怪她?
櫻井鷹盯著她,眸光摯愛而冷靜。「雲雙,做人要有原則,你既然已經答應他們在一起,怎能再反悔?」
雲雙心寒地想著,說來說去,他還是不相信她就是了。
她陡然覺得心好冷、好冷……相識一場,說什麼彼此情深意重,稍有考驗就迫不及待要審判她。
難道在他的心目中,她就是一個這麼不講理的女人嗎?
雲雙深深吸了一口氣,強抑住心痛,低沉斷然地道︰「櫻並,我說過,我沒有阻止他們在一起,我有我的苦衷,如果你不能認同我,但至少請你信任我,我像是那種拿自己妹妹幸福開玩笑的人嗎?」
櫻井鷹困惑了,他急急地追問,「什麼樣的苦衷?」
「我不能說。」她斬釘截鐵地道。
她的回答這麼果斷無情,仿佛不將他視作自己人。櫻井鷹的自尊大大受傷了。
「雲雙,我愛你,我一向信任你,難道你就不能相信我嗎?究竟是什麼事情不能告訴我的?」櫻井鷹沉聲問道。
「你沒有知道的必要。」她硬著聲回答。
他的受傷感更重了,憋著氣道︰「我不是你的愛人嗎?連我你都不能信任嗎?」
「是!」雲雙想也不想就回答。
這種事多一個人知道只是多一份傷心,還多了太多、太多的危險……萬一他失口說了呢?雲桑受不了又該怎麼辦呢?
她的心已是千瘡百孔、擔驚受怕,再也無法抵擋下一波的屋漏偏逢連夜雨了。
她像站在生命的大雨里,進不得屋,只能永遠縮身在屋檐下,渾身衣裳被潑濕了,卻絲毫不能動彈。
希望的火光一盞盞地熄滅了,她還能再寄望什麼呢?
櫻井是她最後的一盞燈火,至少她可以在遠離他很多年、很多年以後,還能隱隱約的在心底回憶起那個曾經很溫暖的懷抱是多麼地堅強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