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事長久悶在心底,沒有個人說說,終究會憋出毛病來的。」他隨興慵懶地以一手撫倚住臉頰,眼楮亮晶晶地看著她。
不知怎地,雖然他的態度這麼自若,舉止也是懶洋洋得仿佛正在曬暖陽的大貓一般,但是他深邃黑亮的眸子里卻有著令她出奇安心的穩定與力量。
她幾乎沖動的將困擾說了出來,可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有什麼好說的呢?說了,無論他是同情、是取笑,問題依舊存在,她依舊要獨力解決。
說了,反而多一個人知道自己的?徨倉皇,又何必呢?
雲雙還是搖了搖頭,微微地牽動嘴角,「來了這麼久,還沒問你要喝點什麼?」
「听說你煮的曼特寧是一絕。」櫻井鷹明白她的閃躲,也體貼地不去追問了,「我最喜歡喝曼特寧了,可惜很少有人能夠煮出令我上癮的曼特寧。」
「對特定一件事上癮並不好。」她溫和地道︰「一旦你失去它之後,就會發覺那種渴望竟銷魂蝕骨地跟隨著你。」
櫻井鷹目不轉楮地看著她,「你說得真好,只可惜目前我還找不到任何一樣事物會令我上癮的。」
雲雙舀了兩匙黑亮的咖啡豆,傾入磨豆機中,讓豆子在轟然聲中被磨碎。「恭喜你。」
他的笑容性感,眼神專注,「謝謝。可是我有預感那種能夠令我終生上癮的事情已經來臨了。」
雲雙沒有問他是何事,只是笑笑,將香味撲鼻的咖啡粉倒入瀘煮壺中,讓沸騰的滾水透過管子沖上咖啡粉,香濃馥郁的氣息彌漫了整個酒館。
櫻井鷹欣賞地看著她,「好香……你的手藝真好。」
「喝過再說吧!」
「不不,我聞得出咖啡萃取得完不完全。」他含笑,意有所指地看著她,「那種香氣非比一般,是一種足以迷倒人的陶醉醺然味道……」
「你昨晚喝多了。」雲雙讀完秒後,立刻熄火,「我煮的是咖啡,不是酒。」
櫻井鷹哈哈大笑,清朗的笑聲輕輕地撞擊著她的心髒。「你好可愛……」
可愛?雲雙訝異地看著他,「你真的是宿醉未醒。」
「我是認真的。」他的笑容慵懶,眼神幽遠。
雲雙急急地垂下眼瞼,掩住一絲慌亂和心悸。怎麼回事?她為什麼不敢看他?
不過是另一個酒客罷了,只不過他的笑容特別好看,眸光特別明亮,胸膛特別寬闊,聲音特別溫柔……
不!
不管情況為何,她必須立刻武裝起自己的心。
她什麼都不能多想,什麼都不能貪圖,千萬、千萬不要胡思亂想!
「曼特寧。」她將熱騰騰、香濃的黑色液體盛裝入一只白瓷杯中,輕輕地放置在吧台上。
櫻井鷹端起白瓷杯啜了一口什麼也不加的黑咖啡,出乎意料之外地驚喜了,「這曼特寧……真的好香,醇厚好入口,在喉間吞落時香氣猶存。」
「謝謝。」她的心髒倏然怦跳了一下。
「你什麼時候下班?」他再啜了一口,突然問道。
雲雙的手略微一顫,臉蛋微微地變色,「有什麼事嗎?」
「可否請你吃個晚飯?」
「我不和客人出去。」雲雙冷顏地道。
她渾身如刺蝟般的防備又起,櫻井卻絲毫不以為意,依舊真誠地微笑。
「你一下班,我就不是你的客人了。」
這樣的語氣好熟悉,李緣中也說過類似的話……
一想起始終糾纏著雲桑的李緣中,雲雙的心緒又煩躁郁悶起來,臉色難看地道︰「櫻井先生,就算下了班,我也不想和你有任何牽扯。」
「但是我卻很想好好地認識你。」櫻井鷹瞅著她。
「這藍天酒店上上下下有一百多名女性員工,你有的是機會好好地認識她們。」她冷冷地道︰「就別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了。」
「可是我只對你大感興趣,怎麼辦?」他笑容里有著淡淡的苦惱,「我說過,我已經快對某樣事物上癮了,那就是你!」
她一驚跳,臉蛋一陣紅、一陣白,急促地道︰「櫻井先生,我沒有心情和你玩男女游戲,如果你想在台北大搞艷遇的話,很抱歉,你找錯對象了。」
「你把我說得活像個色迷迷的歐吉桑。」他埋怨地道。
她的臉色依然很難看,「不是嗎?」
「當然不是,我不是這麼隨便的男人哦!」
他居然還笑得出來?!雲雙不可思議地瞪著櫻井鷹。
這樣的話,他居然也好意思講?
否則他把現在的行徑稱作什麼?中日國民外交嗎?
「你是我見過最特別的女子。」櫻井鷹淺淺一笑,「我不會放掉你的。」
可惡!她為什麼覺得心頭一陣暖烘烘的?他分明就是只日本,盡避披了瀟灑倜儻的外衣,卻依然掩不住底下的獸性。
雲雙用力地刷洗著咖啡壺,再也不回一句話。
她已經夠傷神、夠累了,要操心、要煩惱的事情多得就像滾雪球般,她哪還有精力去應付這種無賴糾纏的男人?
「雲雙……」
她倏然抬頭,「你怎麼知道我叫什麼名字?」
櫻井鷹滿意地笑了,「我有特殊關系。」
「你……你卑鄙!」雲雙狠狠地瞪著他。
他濃眉微挑,有些傷心地道,「啊,你說得太直接了。」
「你又跟我們董事長打听了什麼?」她全身泛起一陣致命的恐慌。
他愣了一下,「沒什麼,只知道你的姓名、地址、電話,知道你沒有其他家人,只有一個妹妹,但是你放心,在你允許前,我不會冒昧登門造訪的。」
「你、你……」雲雙想破口大罵,卻發現眼眶沖入滾燙的淚水,「你混蛋!」
他大大地震動,英俊隨性的神情驀然一變,「雲雙,我……」
雲雙吞下哽咽聲,狠狠地拭掉聚涌在眼眶的淚霧。「櫻井先生,那是我個人的隱私,你沒有權利打探……我現在很忙,你的咖啡喝完了嗎?」
「我……」櫻井鷹憐惜心慌地看著她,想解釋清楚。
她二話不說地收掉桌上還半滿的咖啡杯,送客意味不言可喻。
櫻井鷹溫柔而歉疚地盯著她,知道是自己做得太唐突了。「對不起。」
可是從來沒有一個女子這麼防備、拒絕他的,這對他來說是個新奇的經驗,但是他卻樂于接受這一切,因為她值得。
「對不起,」他深深地道︰「是我沒有顧慮到你的感受,我非常抱歉。」
她輕輕、沙啞地道︰「離我遠一點就是對我最大的彌補。」
他緊緊地凝視著她,深沉斷然地道︰「我做不到。」
她的心一震,臉色益發冷然,「我想我們沒有什麼好談的了。」
櫻井鷹驀然笑了,語氣溫柔地道︰「不,雲雙,我們之間才正要開始呢!」
雲雙不理會他,心底卻不由自主地怦然狂跳,總覺得好像有什麼事情即將發生在自己身上了。
☆☆☆
雲雙帶著一身的疲憊和復雜的心情回到家,甫一打開門,屋里足以令人窒息的冷清就向她襲來。
怎麼會……這麼安靜?
雲桑睡了嗎?
她月兌掉鞋子,赤足走在冰涼的磨石子地板上,「雲桑?」
屋內依然沒有任何回應。
「雲桑?桑桑?你在哪里?」她心髒一緊,有種迫人的窒息感塞住了胸腔,「柔柔?你不要嚇姐姐啊,你在哪里?」雲雙飛快地沖進雲桑的臥房,卻看到雲桑縴小瘦削的身子蜷縮成一團,雪白的小臉毫無生氣,雙眼緊閉。
「桑桑!」她的心又驚慌又害怕,急急地扶起了妹妹,「桑桑,你醒醒,你怎麼了?」
雲雙心神欲裂地看著散了一地的小紅藥丸。那是……那是桑桑的心髒藥!
「不!」她魂飛魄散地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