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一夜,」他深吸了一口氣,由衷地道︰「你知道這一天一夜我是怎麼過的嗎?像生活在地獄里一樣,分分秒秒就是在祈求上帝讓你醒來。」
芳雲又哭了,心底矛盾不已。
他就是這麼的好,雖然並非深愛著她,也許只是有些喜歡她,就已經對她這麼百般呵護了。
如此心意,教她怎麼還得起?
哀怨和感動交雜在心底,愛意和憂傷同時摻雜在血液中,芳雲不明白,人怎能同時擁有這麼多矛盾復雜的情緒呢?
只不過,她已經清楚明白自己該怎麼做了。
美國不是她的家,面前的這個偉岸男子也不是她的歸屬,她該選擇回到屬于自己的地方了。
「我真的想睡了,」她幽幽地嘆了口氣,還是忍不住必懷道︰「你回去洗個澡睡一覺好嗎?我總覺得你的氣色比我的還糟糕。」
他含著激動的淚笑了,緊緊地握著她的手道︰「好,我听你的,回去把自己弄清爽一點,然後立刻回來陪你。」
她噙著淚水點頭。
「別再流淚了,這樣我會心疼的。」他拭去她的淚水。
怕被他的柔情所絆,她急忙閉上眼楮,「睡了睡了,我真的要睡了。」
「好好睡,我已經吩咐了人守在你的門外,不怕有任何人打擾你。」
芳雲一愣,卻依舊閉緊眼楮,「知道了。」
他低下頭來柔柔地吻了她,「小泵娘,好好睡吧!」
芳雲心一酸,淚水幾乎再度奪眶而出,她拼命吞咽著直涌上喉嚨的熱浪,靜靜地閉著眼。
她听見杰斯依舊在她身畔停留了好一會兒,最後才輕輕地打開門扉,然後是幾不可聞的關門聲。
芳雲迅速張開了眼楮,邊哽咽邊掙扎著起身。
雖然肋下的傷口因移動又變得劇痛難忍,芳雲還是咬著牙,緩慢地下了床。
現在不走,恐怕她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她一下床,就差點兒軟癱倒地;失血過多導致她現在整個人虛弱的不得了,連可怕的暈眩感都狠狠地攻擊著她。
芳雲大口地喘息著,坐在床沿休息了好幾分鐘才止住頭昏眼花。
幸虧槍傷已經被止血繃帶緊緊纏繞住,她身上的病人服沒有沾染上絲毫血漬。
她得靠著超強的控制力才得以讓自己的身子維持正常的運作,不過整齊放在沙發桌上的行李袋卻替她注入了一劑強心針。
她有行李有衣服有護照,現在最頭痛的問題就是如何引開外頭那個守門的探員。
芳雲咬著牙,只好硬著頭皮往外頭走——現在就靠她這張可憐兮兮的女圭女圭臉了。
她艱難地來到門前,打開了房門,「可以麻煩你一下嗎?」
「于小姐,你怎麼起來了?」男人低呼。
這張年輕的男人面孔有點熟悉,芳雲愣了一下才想起她曾在火車上和他打過照面。
「你是高葛利先生?」她的記性突然變好了起來。
「是的,組長要我過來守著你的安全。」他看著她惹人憐惜的憔悴臉蛋,不禁深深關切著,「你怎麼不多休息呢?」
「有件事情不知道可不可以麻煩你一下?」想到要對這個善良的年輕人耍詐,她就忍不住涌起一陣罪惡感。
「別客氣,你盡避說。」他熱情爽朗地道。
「我好像昏睡很久了,所以肚子好餓……」她充滿歉意地道︰「不知道可不可以麻煩你幫我叫一下食物?我不知道哪里有東西可以吃。」
「我馬上叫護士送來。」他一拍胸膛。
她眼楮瞄著外頭,有些迷惑地道︰「這里是醫院嗎?」
「是的。」
「怎麼沒有看到很多人來來去去呢?」
「因為這里是醫院頂層的高級病房區,」他咧嘴微笑,「局長堅持安排的,在听取了報告之後,他十分感謝你對于本次任務的幫助,所以……」
「真是太客氣了,這怎麼好意思呢?」她受寵若驚。
「就算局長不安排,組長也會安排的,」他偷偷地道︰「告訴你一個秘密,組長出身富豪之家,他的父親就是華府的參議員,所以他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就把你安頓得好好的。」
「富豪之家?參議員?」她瞠目結舌。
梆利笑得好三八,「別被嚇到了,其實組長一點兒也沒有架子,而且這個爆破組組長也是憑他自己的實力爬升上來的……唉呀,我干嘛這麼多嘴,以後組長自然會慢慢告訴你的。」
「謝謝你。」她勉強一笑。
原來他的家世如此顯赫,那她更不敢高攀了;芳雲益發覺得自己的決定是對的。
「唉呀,我差點忘了你肚子餓著呢!」他慌忙地道,「你快點回去躺好,我去叫護士準備食物,你想吃什麼?」
梆利急于幫忙她,竟也忘了病房里都備有叫人鈴,不過等到他想起時,那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後的事了。
芳雲微笑著看他熱心地奔離,臉上的笑容迅速一斂,急急地回房拿了行李,試圖不理會抽痛的傷口,腳步微亂卻快速地步出了房間。
她慌忙地沖入電梯,光是這麼一折騰就惹得她俏臉泛白了。
電梯緩緩往下,她趁著這空檔替自己罩上了一件外套,好遮掩住病人身分。
不過她臉色的蒼白還是掩飾不掉的,以致于當她搭上計程車來到華盛頓國際機場後,那名年老的黑人司機還頻頻詢問她,是否要去看個醫生?
由于怕杰斯追上她,因此她馬不停蹄連休息幾分鐘都不敢,直到上了飛機,她才敢松了一口氣。
窗外雲朵層層疊疊砌滿了天空,她的心也如濃密的雲層一般,厚厚重重難以清明。
真的就這麼離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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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北一周後
芳雲坐在公寓前的公園樹蔭下,怔怔地發著呆。
回來一個星期了,她原以為在回到這個熟悉的家鄉後,就可以將美國發生的一切給遺忘掉,但是那一切的記憶卻像影子般緊緊地跟隨著她。
誰想得到幾個小時的邂逅,卻成為她一生心頭的烙印?
五月的台北是酷熱的,就連吹來的風都是那般的炎熱,教人喘不過氣來。
不知此刻的紐約會是怎麼樣的天氣?華盛頓呢?而那個她心頭深深牽掛的人兒,現在還好嗎?
也許他已經和蘿絲雙宿雙飛,快快樂樂地夫唱婦隨,四處去拆炸彈了吧?
熱風吹得她一陣頭暈,肋下尚未痊愈的槍傷隱隱作痛。
其實她應該躺在家里靜養的,可是她又不希望讓老爸老媽擔心,就佯裝自己臉色的蒼白只是貧血,行動困難是拉肚子,還騙他們說她已經在美國看過名醫拿過藥了。
她死也不能讓他們知道她是中了槍,要不然以老爸老媽天生遲頓又容易緊張的性格,一定立刻把她押到三軍總醫院,要不然就是帶一打雞蛋到美國在台協會抗議的。
看來,她這月兌線又爆笑的個性還真是遺傳爸媽多多,只是……她最近變得越來越容易傷春悲秋了,只要電視上播放關于美國的風景或影集,她的眼淚就瘋狂往下淌。
爸媽怎麼都不明白,為什麼她會盯著「X檔案」,眼淚就滴滴答答地活像水籠頭關不緊一樣。
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究竟是怎麼了。
其實她心底深處也曾期望過杰斯會來台追她的,每一回行動電話響起,她就眼楮發亮心髒狂跳,以為是他打來的。
可是擁抱希望好簡單,體會失望卻好困難……
一日復一日,杰斯連一點消息都沒有,她開始覺得他倆之間的一切,的確就像作了一場夢一樣,醒了就沒了,連個影子都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