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盈的睫毛輕輕地眨動著,似要醒轉過來的模樣,坐在她身邊的女子不禁低低歡呼
了一聲,「醒了,醒了,大哥,她快醒過來了。」
一個濃眉大眼的男子聞聲走進了臥房,沉聲打斷妹妹的大呼小叫,「醒是還沒醒,
不過我看她就快要被你的大嗓門給吵醒了。」
雪盈這下子真的緩緩地睜開了雙眸,她抬眼看著這一切,突然有種暈眩、不真實的
靶覺。
「這是哪里?」陡然間身上的癰楚又緊緊抓住了她,雪盈微蹙了下眉頭,輕喘了一
口氣,「噢──」
「很痛嗎?哥,你快點去端藥進來,大夫不是交代了,叫她醒過來馬上吃藥?」那
名年輕女子揚聲喊道,聲音清脆如銀鈴。
雪盈這才凝神看向面前的女孩兒,大而有神的眼珠子靈活地轉動著,嫣紅的小嘴正
一張一闔地噴呼著,配合著那不時搬擰的俏鼻頭,顯得表情多多。
這女孩大概比自己小上幾歲,不過是十七、八歲大吧,那女子察覺到雪盈的眸光,
望著她咧嘴一笑,「你現在覺得怎麼樣?很痛嗎?」
「還好,」雖然她一張臉蛋都疼白了,但是雪盈還是勉強擠出一抹笑意來。「對了,
不知這是哪里?我怎麼會來到這兒的呢?是你救了我嗎?」
「你現在人在大理,根據咱們大理守防的士兵說,你渾身是血的昏倒在他們面前,
那幅情景可真是嚇人極了,一個俏生生的人兒就這樣……」她眨眨眼,驚覺自己愈扯愈
遠,不禁不好意思地一笑,「真抱歉,我就是這副德行,說話總是東邊搭西邊的胡扯一
通。對了,你再問我一次剛剛的問題,我有點忘記你詛過什麼了。」
雪盈看著面前這個天真爛漫的姑娘,立刻對她產生好感。她微微一笑,「請問我現
在在什麼地方呢?」
「你現在在我家,是我哥哥把你救回來的。我哥是駐守大理邊境、隸屬于司空大人
麾下的保防官,他今天到邊境巡城的時候,發現你渾身是血、昏迷不醒地躺在地上,身
旁還圍了一堆士兵,大伙兒七嘴八舌的,就是不知該拿你怎麼辦,所以他就把你給救回
來啦!」那女子微微一頓,繼而清清脆脆地嚷道︰「你為什麼會受傷的呀?你不是咱們
大理人,那麼你是大宋子民嗎?」
雪盈咽了口口水,驚訝地看著她,「你怎麼知道我不是大理人?你還知道了些什
麼?」
「我知道什麼?」那姑娘轉轉眼珠子,歉然地笑道︰「我應該知道什麼嗎?如果我
知道的話,就不用問你啦!」
雪盈一怔,隨即笑了,「說得是,我真是傻瓜。」
「那麼你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了嗎?我總不能叫你‘喂’吧?」
「我姓博,叫溥雪盈,霜雪盈然的雪盈。」她友善地問道︰「你呢?」
「我叫鐘碧草,我哥叫鐘勤。」碧草嫣然一笑,大眼楮黑不溜丟地瞅著她,「對了,
我知道你不是大理人,那是因為你說話沒有咱們大理的腔調,可我也不知道你是打哪兒
來的,哥哥說你自大宋的方向而來,那麼你是大宋朝的子民嗎?可是你身上的衣裳看起
來並不像是大宋服飾呀!我從來沒看過這種衣裳,既不像苗服,又不像夷服──」
雪盈連忙打斷她的推測,重重地點頭,「我是大宋朝的子民,其的。」
「應該’可以算是吧?事實上她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解釋發生在自己身上的這件事。
只怕真把自己的來歷說清楚,這個小女孩會被嚇得當場昏倒。
「那你這身衣裳……你又怎麼會來到大理?」碧草有一肚子的疑問。
「藥來了。」鐘勤端著熱騰騰的藥碗進來,看模樣是剛剛才煎好的。
「對對,要光吃藥。」碧草小心地扶起雪盈,接過碗來,「我喂你。」
雪盈忍著身上的痛,微笑道︰「我自己來就好了,這樣打擾你們已經是很不應該了,
怎麼還好意思麻煩你呢?」
鐘勤凝視著面前憔悴蒼白、卻依舊清雅動人的女子,素來宏亮的嗓門也不由自主地
變得輕柔起來,「姑娘,你就不用客氣了,受了這麼重的傷還談什麼打不打擾的呢?快
快吃藥吧!」
「是呀,是呀!」碧草笑眯眯地,「來,喝。」
雪盈感激地看了他們一眼,順從地就著碧草的手啜飲著苦苦的藥汁。
「姑娘,不知道你介不介意告訢我們,你怎麼受了這麼重的傷?」鐘勤問道。
雪盈咽下最後一口藥,苦笑著,「這件事說來話長。還沒謝謝鐘先……呃,鐘公子
的救命大恩……我實在不知該如何報答你們的大恩大德才好。」
鐘勤有點臉紅心跳,他連忙揮著手,「不不,這沒有什麼,只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
泵娘請千萬不要放在心上。」
「話雖如此,但若不是鐘公子救我,我這條命恐怕早就丟了。」雪盈掙扎著要下床。
鐘勤手足無措,漲紅了臉,「不不,不用了,你身子要緊。碧草,快阻止這位姑
娘。」
碧草笑著擋住雪盈,真心誠意地說道︰「傅姊姊,你這樣才真的教我們不知該如何
是好了。請不要那麼客氣,人家說‘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你就把我們當作你的
朋友,甭和我們這麼客氣了吧!」
雪盈眼底閃著深刻的感動,淚霧忍不住襲上了眼眶,「你們真好。」
沒想到在陷入絕境之際,還能夠遇到這麼好的人……也許這就叫‘天無絕人之路’
吧?
看來她平常的日行一善還是有用的,老天總算垂憐她了。
碧草看著清秀爾雅的她,愈看就愈欣賞、愈喜愛,「你家住在哪兒?要不要我護送
你回去呀?如果有什麼困難請千萬要說,我一定兩助插刀,幫忙到底。」
「謝謝你,不過──」雪盈忍不住嘆了口氣,「我想我的忙是沒人幫得了的。」
「你是到大理來投親的嗎?」鐘勤插嘴。
雪盈咬著歷,搖了搖頭,「不是的,我只是陰錯陽差地到了大理。」
「你這一身傷是從哪里來的?你不回大宋了嗎?」碧草也有許多問題要問她。
雪盈的眼神黯淡了下來。
她不能說啊!天知道她能說什麼!現在情況復雜、難關重重,就連她自己也不是十
分清楚。
「我……我是不小心從山崖上掉了下來!這才到大理的,」她決定瞞著他們,「這
一身的傷就是摔出來的。」
「原來如此。」碧草點頭。
鐘勤卻面帶疑惑地看著她。方才大夫來診治時,他就已經看到她肩頭有一道被刀刃
劃過的傷口,那麼又怎會是從山崖上掉下來的呢?
若說那一身的擦傷和頸間被樹枝劃破的傷痕是摔跌所致,那麼他還相信,可是那肩
頭的傷勢絕對是兵刃所傷,錯不了的。
他是個習武之人,絕不會看走眼。
還有,她怎麼會穿著那一身奇奇怪怪的衣裳呢?他現在滿腦子都是迷惑與好奇。
「姑娘,但是你肩頭上的傷確是利刃所致,這又是怎麼回事呢?」他直接問道。
雪盈臉色倉皇,緊捂住里上層層布條的肩頭。「你……你怎麼會知道……」
「不,姑娘請千萬不要誤會,你的傷是大夫包扎的,我只是在不經意間瞧見傷口像
是利刃劃過的,所以忍不住就這麼問了。」他連忙解釋,都有些汗涔涔了。
看見他緊張成這樣,雪瑩忍不住噗哧一笑,「別這麼緊張,我沒有怪你什麼,只
是……這件事實在太復雜了。」
鐘勤松了一口氣,卻是不了解她的話意,「復雜?」
「究竟是誰那麼狠心拿把刀割你呢?」碧草憤慨極了,打抱不平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