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答話,眼色深沉,教她捉模不透。
不能從他的神色看出一二,她只好以言語試探他︰「兆臣哥,新婚的感覺是什麼呢?姐姐是一個什麼樣的女子呢?」
他眯眼,撇嘴笑。
「兆臣哥,你笑什麼?」他臉上的笑,讓她的心發酸。
「你問我,她是什麼樣的女子?」他低語。
「對,」她微笑以掩飾內心的嫉意。「因為我真的很好奇……」
「她是一個特別害羞,並且過于正經的女子。」他輕描淡寫,卻字斟句酌。
特別害羞?過于正經?困惑于這些形容,留真一時間不能明白他話中的意思。
「還好奇什麼?」他淡眼看她。
她吸口氣。「我問太多了,是嗎?」幽幽反問。
他抿唇不語,卻讓她的心忐忑不已。
沉默半晌,她只好轉移話題。「那麼,兆臣哥何時回到蔘場呢?」
「一時間,我大概回不了蔘場了。」
「為什麼?」听見這個答案,她難掩失望。
「皇上命我留在京城,因此我暫時不能離開,前往東北。」
得知是皇上留他下來,她失望表情更甚。正要開口再說什麼,敬賢正巧回到書房,手上還拿了一份函件,似乎有要事想立即稟明主子。
「還有事?」未理會一旁等候的小廝,兆臣問她。
「沒事了,」留真尷尬地笑了笑。「那麼,我先出去了。」他雖未開口直接送客,但她不是不識趣的女子,明白此時不該再尋借口留下誤他辦事。
離開兆臣的書房後,留真的心情並未好過。
听見兆臣對妻子的形容,她感覺到,他雖然未流露出情感,但對于他的新婚妻子,也並沒有討厭的意思。
倘若加上她在後園內見到的那一幕,那麼是不是代表著,她的希望再也不可能變成事實了?
不,他是貝勒爺,是和碩禮親王府的大阿哥,將來承襲爵位,就算不娶妾,也必定要娶側福晉!
她一定還有機會的!
幡然醒悟過來,留真整個人像是突然清醒一樣,斗志反而變得更加旺盛。
「但是,他話說得真奇怪!」她喃喃道。
他對自己的妻子,所用的評語太特別,她不應該忽略這樣的征兆。
皺著眉,她喃喃自語道︰「從兆臣哥口中,自然問不出什麼話,但倘若從府里其它人口中問話,也許能問出什麼!」
她忽然想起,兆臣新婚隔日,在廳外遇見德嫻的事。
當時德嫻口中,曾經喃喃念道︰阿哥新婚之夜不回房,必定是因為本人與那幅畫像全然不相像的緣故……
她還記得這幾句話,也確定自己並沒有听錯。
那麼,這幾句究竟代表什麼意思?
她忽然停下腳步,在小徑上愣住,擰著眉頭,用力思索這些話的意思。
片刻後,她腦子里靈光一閃,想到一個主意。
「從德嫻口中,也必定問不出什麼,那麼,我何不去問問府里的下人呢?」想到這里,她兩眼發亮。
接著她便重新拾起腳步,匆匆離開小徑,前往下人的居處。
听說馥容腳上有傷,老祖宗與王爺遣人為她送來了許多珍貴藥品,又有丈夫為她推揉傷處,過不久馥容腳傷已經好了許多,幾日後兆臣已允許她下床。
「阿瑪。」這日,她特地為喜愛小酌的公公,做了些下酒菜送到書房。
「我的媳婦兒來了!唉呀,竟還給我帶了一壺好酒來!」見到馥容王爺甚是開懷,又見馥容手上端的幾樣小菜與一壺香味四溢的美酒,他老笑得更是開心。
「這是為報答阿瑪賞賜的珍貴‘藥酒’,兒媳婦特地回贈的‘美酒’。」馥容笑吟吟地道,將小菜與好酒放在書房的小幾上。
王爺笑得開心。「腳傷好多了嗎?」
「是,馥容的腳傷已接近復原了,感謝阿瑪的關心。」
王爺點頭。「難得你有心啊!知道阿瑪平日就愛小酌,還特地送酒菜過來給你阿瑪解饞,這些酒菜都是你親手做的吧?」
「是,這些小菜是馥容做的,不過鄂圖姥姥也幫了馥容許多的忙。」
王爺微笑。「你不僅孝順而且手巧,難怪老祖宗夸獎!」他低頭聞香,嗅到酒香撲鼻,遂露出一臉喜色。「這下,不僅老祖宗,恐怕要連我的心,都教你這壺美酒給收買去了!」
馥容笑。「阿瑪飲酒是為怡情,淺酌即可,否則縱然是美酒也要掃興了。」
王爺挑眉。「你這是在勸我,淺酌為佳?」
馥容搖頭。「兒媳是在求阿瑪,少飲為妙。」
王爺愣了愣,接著呵呵大笑,倒也無話。
他自然明白,馥容是為他的身子著想,故勸他少飲為妙。
馥容笑了笑,回身收拾食盤,卻見到坐在一旁的桂鳳,不禁一愣。
此時桂鳳正用一種不以為然,又十分冷淡的眼神盯住她。
「喔,」王爺隨即解釋。「剛才你額娘正在給我講,府里下人犯過之事,我說這事兒有什麼可講?她拿主意便成!可她卻偏偏要跟進書房,對我叨念——」
「咳咳!」桂鳳低下頭咳了兩聲,阻止丈夫在兒媳面前道自己的不是。
王爺回頭瞪了妻子一眼,表情頗為不悅。
馥容見婆婆的臉色也不好看,忽然明白,自己無意間闖進冰山火河里了。
「那麼,阿瑪,馥容先下去了?」書房內氣氛不佳,她聰明地盡早求退。
王爺點頭,對著兒媳,他便露出笑容。「你送來的這壺美酒與小菜我就收下了,留待晚間再慢慢享用。」
「是。」馥容微微一笑,然後恭謹地低著頭,走到沉默的婆婆面前告假︰「額娘,馥容先離開了。」
別鳳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嗯。」冷哼一聲,態度十分冷漠。
馥容對兩位欠身行了一禮後,才離開王爺的書房。
白天,馥容又去見了老祖宗,親手給老祖宗泡茶、陪老祖宗閑話家常,待她回到渚水居,時候已經不早。
馥容本來預計今日便要回到廚房,開始料理家人們的膳食,但鄂圖姥姥堅持要她多休息一日,先四處走動、舒活筋骨,待明日再進廚房調理膳食。
馥容回到屋內天色已經不早,她趕緊吩咐稟貞侍候自己沐浴,免得撞上丈夫,上回那令人尷尬的情況又再次重演。
淨身畢,時候已經晚了,如今她腳上的傷已經大致復原,她知道今晚丈夫一回房,便會上炕與自己一起共眠,于是洗過身子後,她便吩咐稟貞說自己要歇息了,交代稟貞將房里的燭火都滅了,只留前堂一盞油燈。
上了炕,被子還沒呼暖,她便听見堂前有開門的聲音,知道是丈夫回屋了。
她故意面朝炕床里側的邊邊窩著,外頭還騰了一大片床位給她的丈夫。
她想,他進房後見她睡了,應該會在炕床另一頭躺下,這樣今夜兩人便可以相安無事。
閉著眼,她假裝入睡。
靜謐中,她听見他拒絕婢女寬衣,只吩咐抬來熱水,便自行在後堂沐浴,沐浴後來到炕前,上炕。
馥容一直沒睡。
大概因為太久未同床的緣故,她忽然有些緊張,心情一直緊繃著。
直到他上了炕,安靜地躺在她身邊,她才舒口氣,慢慢放下懸著的一顆心。
外頭雪融了,今日夜里有些冷,睡前馥容已吩咐稟貞在房里燒兩盆火,現在炭盆慢慢起了作用,她的身子還有半張臉全裹在被子里,外頭雖然酷寒,可因為安了心,困意便慢慢襲卷了她……
夜半,她不知已睡去多久,醒來時暖意在被子里斡著,一股熱源自她的身後源源不斷地傳來,讓她感到格外舒服,情不自禁地往暖源的方向蹭過去……
可是,不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