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再為了生存苦苦掙扎。
小時候娘教她念書,她當然識得禮義廉恥,後來淪落為一名乞丐,雖然粗俗不雅,實非她本性。
現在,既然活下來已經不是最重要的事,那麼,她就不必再違背本性,跟人伸手要錢了。
離開貝勒府時,她留在妝案上的字條,已經坦白直陳了自己的欺騙。
明知道定棋會恨她,可她別無選擇,既然要走,那麼她就該對他把話說清楚,不讓他糊涂飲恨,這是最後,她唯一能為他做的事了……
倒臥在賢良寺門前,巴哥又餓又病,已經快要失去意識了。
「織心,你瞧,這兒有個姑娘,她倒在地上好似病得很重!」一名富貴人家婦人,走到巴哥面前,菩薩一樣慈藹的面容上,有著極深的憐憫。
「福晉,您別管事,說不準是個詐死訛錢的。」那名叫織心的姑娘跟過來,拉住了主子。
「怎麼會呢?我瞧這姑娘生得好水靈。你快來,瞧瞧你們倆,就似照鏡子一樣,都這般可人。」
「福晉,您先莫靠近,讓織心瞧去。」
那姑娘走近,巴哥見到她美麗的容顏,一雙水秀靈動的眼楮,似笑非笑的紅唇……
迷迷糊糊中,巴哥想,這姑娘莫非就是定棋喜歡的仙女?
是呀,她活月兌月兌是定棋喜歡的模樣!比起柔安格格,還要靈秀上幾十倍……
溫柔婉約,水秀天成。
巴哥閉上眼,覺得安慰。
她終于找到定棋喜歡的女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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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織心,你說她什麼時候會醒呢?」
似夢似醒之時,巴哥又听到昏迷前見到的,那位富貴婦人的聲音。
「好像快醒了,福晉。」
「不知她醒了以後,會不會嚇著?」
「不會的,福晉,這位姑娘見著福晉的菩薩容顏,只會歡喜。」
「織心,你的嘴巴真甜。」
「奴才說的是實話。」
熬人笑出聲,然後又說︰「快看,她睜開眼了。」
巴哥張開眼楮,看到婦人,和名叫織心的姑娘,然後是這處美輪美奐的房間。
「你醒了,身子舒坦嗎?」那名喚織心的姑娘溫柔地問巴哥。
織心動作俐落地幫巴哥掖被子、拉枕頭,還兌了一杯溫蜜水送到巴哥嘴邊,扶她起來,喂她喝下。
「謝謝……」巴哥茫茫然地看著這位姑娘,然後問她︰「這位婆婆是菩薩,您是神仙姐姐嗎?」
那婦人一听,跟織心一起掩嘴笑出來。
「不是,這兒是巴王府,這位是福晉娘娘,福晉確實是菩薩心腸,可我只是個奴才,不是什麼神仙。」織心回答她。
織心的聲音清脆卻柔軟,非常好听,非常溫軟。
「咱們家織心上輩子怕正是仙子,犯了仙規才被貶下紅塵。」福晉笑言。
織心沒說話,只問巴哥。「姑娘,您叫什麼名字?」
「我叫巴哥。」
「巴哥?」福晉問︰「你是漢人嗎?咱們這兒是巴王府,你叫巴哥,織心,我居然救了一個姓巴的姑娘了!」福晉又問巴哥︰「可你為何流浪在街頭,怎麼還生了病,一個人孤零零地倒在賢良寺門口了?」
「福晉,咱們該先讓巴姑娘梳洗更衣。」織心提醒。
「是呀!我真急性,她剛醒過來,該先讓她梳洗更衣,吃些東西再聊。」福晉笑著站起來。「織心,你留下來照顧她吧!春兒跟我回房就成了。」
「是。」織心福個身。
埃晉就離開了。
巴哥見到這府里金玉滿堂,雕梁畫棟的,十分富貴,她便有些情怯。
「巴姑娘,織心先侍候您更衣,一會兒秋兒便給您送熱水來。」
「我自個兒來就成了。」巴哥忙說。
織心扶起巴哥。「您是福晉的貴客,理當讓織心來侍候。」她說,秀麗的臉容有抹真誠。
熱水送來,織心在屏風後幫巴哥更衣。
巴哥見到水中倒影,以為是自己恍神了,忽然有種奇妙的錯覺……
「像嗎?」見她的表情,織心笑了。「福晉說,咱們倆像照鏡子,生得好像。」
是真的像,可是又有幾分不像。巴哥想著。她見織心長得秀氣、舉止細膩,卻似做慣雜務,動作沒有一絲遲滯。
織心為她月兌衣,待月兌到里衣時,織心忽然停住。
「怎麼了?」巴哥問她。
織心忘了自小避家的嚴訓,瞪著巴哥的胸口,目不轉楮。
「你怎麼了?」巴哥被看得有點不好意思起來。
織心這才喃喃問︰「您胸口上這雁型的——」
「朱砂痣嗎?」巴哥笑出來。「這是自小就有的。」
深吸口氣,織心緩過神。「您先進澡盆,千萬別著了涼。」
伺候巴哥入浴,織心就悄聲退出房外。
罷才她之所以吃驚,是因為這雁型朱砂痣,正是巴王府子孫才有的特殊胎記。
織心八歲進府,自進巴王府就伺候著一個爺——巴王府的大貝勒,直至半個月前她才轉進福晉房里侍候。
既然自八歲起就服侍主子,雍竣貝勒,織心在大貝勒胸口已見慣這樣的雁型朱砂痣,當然不會錯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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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不到巴哥的下落,只從一名賣豆腐花的小販那里得知,當日似有一名貴婦,從寺門外帶走了巴哥。
暫時打探不到那名貴婦的身分,定棋首先能做的事,就是上門拜會佟王府。
迎來嬌客,佟王爺卻是滿心忐忑。「老夫明白,這一切皆是小女的錯。」
「王爺知道小婿來訪,所為何事?」定棋沉聲問。
他思及巴哥離開時留下的字條,難道她欺騙了他?
「小女做了何事,想必貝勒已經明白,老夫實在太過羞愧,不敢請求原諒,唯願貝勒爺看在老夫的薄面上,勿將丑聞宣揚,是以老夫銘感五內,除退回聘禮,願親自登門跟玉王爺賠罪。」侈王爺羞愧地道。
他以為定棋久久不來找人,恐怕暗中已將始末調查清楚。
定棋眯眼。「請王爺叫雲羅出來會面,無論如何,我要見她一面,親自問個明白!」他神色冷厲。
佟王爺自知理虧,不敢嘖聲,只得盡快吩咐家人,請格格出來。
一刻鐘後,面容憔悴的雲羅格格,由婢女扶著,蹣跚地自後廳走出來。
她從撫順貝勒府與情人逃走之後,兩人盤纏用盡,又不事生產,她又生了病,兩人落魄到幾乎乞討維生。好不容易回到京城,兩人只得各自歸家請罪。佟王爺自從得知女兒干了如此荒唐的大事,他又恨又悔,嚇得整日心神不寧,早已有心理準備,等著定棋回京,興師問罪。
「貝勒爺,這是小女,我要她親自跟您賠禮,請您原諒。」佟王爺羞愧得頭都快點地了。
那女子朝定棋跪下,痛哭失聲。「貝勒爺,一切全是雲羅的過錯,雲羅幼稚無知,膽大妄為,新婚之夜跟翰湘一起出走——」
「住口!」佟王爺面目突然變得猙獰。「你竟敢再提野漢的名字!」
「阿瑪,翰湘不是什麼野漢,他是寧府貝子!」
「閉嘴!」佟王爺漲紅臉,用力一拍幾案。
至此,定棋已大約明白始末。
巴哥沒有騙他,她是冒名頂替,因為他真正的妻子在新婚之夜就跟別的男人私逃了!
這名女子容貌姿色雖屬上品,但絕對不及巴哥!
這才是他真正的妻子,雲羅?
「你要我,再把她領回去?」他冷色,一字一句問。
佟王爺心頭一凜,仍厚顏道︰「老夫已圈住女兒近半個月余,就等貝勒爺將她領回。自然,貝勒爺從今而後再也不必顧忌小女,往後貝勒爺願再娶什麼樣的女子,都順隨您的心意,只求貝勒爺不將小女休離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