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協理,你開車,送我們到醫院。」抱起懷中半昏迷的女孩,原雋冷靜地下指令。
「不要到醫院……」剩余最後一絲殘存力氣,她抓住他的衣袖請求他。
「你的狀況——」
「求求你……我真的沒事,請你送我回家……我、我只要能回家休息就沒事了。」盯著她請求的眸子,他猶豫了兩秒。」好,我送你回去。」這一次,他不再堅持己見。
送她回到家,原雋才發現她住的小套房,就位于他住處大樓,後方的巷子。
「對不起,還讓你跑一趟……」她內疚地道。虛弱的她,只能靠在床上跟他說話。
「好一點了?」他問,盯著她蒼白的臉色。
「嗯……」她撒了謊。為掩飾自己的謊言,她甚至忍住痛苦,對著他微笑。
「現在你的笑容里,一點笑意也沒有。」他道。愕然地抬起眼,她顫抖的唇微啟。」既然已經麻煩我了,就沒必要這麼見外。」他道。」需要我做什麼,就該直接告訴我。」
「我……」她蒼白的臉頰染上潮紅,欲言又止。他眯起眼,注意到她的雙手,始終捂住下月復。
「你的肚子不舒服?」
「嗯……」她尷尬地回答。
「生理痛?」她倏地張大雙眼,驚恐地瞪住他——「這種事,沒什麼不能開口的。」他咧開嘴,英俊的臉孔頓時開朗起來。」想不到,現在還有像你這麼保守的女人。」
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笑的這麼開懷。一時間,她竟然忘了自己身體上的痛苦。
「生理痛看醫生效果確實不大,難怪你堅持要我送你回家。」他接下道︰」不過,你的痛苦應該沒減輕吧?」羞怯地點頭,她不得不承認。
「需要我到藥局,替你買止痛藥?」
「如果不麻煩的話……」
「街口就有藥局,一點都不麻煩。」他道。
十分鐘後,他回到宋靜雲的套房。
「你常吃止痛藥?」盯著她吞下藥丸,他淡淡地問。
「我看過醫生,因為效果不大,目前我只能想到這種方式止痛。」生理痛是醫生看不好的。
「我明白,不過你不考慮其他止痛的方法?」
「還有其他方法嗎?」
他低笑。」生過孩子的女人,長年的生理痛,常會不知不覺痊愈。」
宋靜雲愣住,臉龐卻泛起淡淡紅霞。」你好像,很了解女人的需要?」藥物有效止住了疼痛,她忍不住問。
「你說錯了,是女人時常很需要我。」他英俊的臉孔,出現揶揄的笑痕。
「是這樣嗎?」她移開視線。他的話,掀起她胸中些微酸意。
「現在,你不正需要我?」他半開玩笑地道。
「我一直以為,」她回復笑容,壓抑下心中莫名其妙的感覺。」從以前我就一直以為——你是一個很嚴肅的人。」
「不是嗎?」她搖頭。」也許因為,以前我沒有機會接近你,沂以並不了解真實的你。」
「那麼,你上次說的話,我不能當真了?」他嘲弄地笑道。
她微微臉紅。」這是兩回事,我的意思是你雖然很親切,但似乎——似乎是很難接近的人。」
「你的話里有矛盾。」
「我……」宋靜雲再一次欲言又止。
她想過,也許因為她只是一個不起眼的丑小鴨,所以當年,他不曾將目光放在自己身上。也因此他之于她,永遠是難以接近的、另一個世界的人。
「其實,我的確難以接近。」他道,談話間,已經坐到她的床上。她凝視他,他誠實的答案卻讓她疑惑。
「如同你所說,我是'環球'不動產的原先生,是一個別人眼中高不可攀的人物。因為如此,人與我之間,一直存在一條無形的鴻溝。」
「鴻溝既然是無形,那麼只要憑意志力克服它就可以了——」
「就因為是無形的,所以不可能憑我的努力挽回,就像人心一樣。」
她沉默了,半晌,她憐憫地道︰」原先生,我不知道,原來你一直是這麼的不快樂。」
「什麼意思?」他眯起眼、語調突然低沉。
「你有很多心事,內心理壓抑了很多無法宣泄的情緒,而且那些情緒跟痛苦有關,是你不想去排解的——」
「你又自以為是生活的哲學家,或是心理醫師了?!他突兀地打斷她的話。
「我只是把自已看到的,說出來而已。」她認真的回答。
「你時常像現在這樣,'自以為'看到了什麼?!」轉過臉,他的聲音變冷。對于他突來的冷淡,她疑惑不解。」你生氣了嗎?」
「生氣?」他嘲弄。」你現在是用猜的?還是憑感覺?」她不再說話。
「你常常自以為是男人的心理治療師?」他卻繼續往下說。」你應該弄清楚男人不喜歡被分析,只有女人,才需要心理治療師。」說完話,他從她床邊站起來,轉身走到門口,準備離開。
「以前我以為……像你這樣的人,應該是世界上最快樂的人。」她幽幽地道。原雋的腳步,凝固在門口。
「直到現在,我才明白,這個世界上沒有白馬王子、也沒有白雪公主。沒有人能無憂無慮過天堂般的生活,惟有通過考驗的人,才能在破碎的現實中,找到完整的靈魂。」他回過頭,憤怒的表情挾著復雜的神色。
「你生氣了嗎?」她再問一次,語調依舊平靜。
「沒有嘗過'破碎'滋味的人,有什麼資格說這種倚老賣老的話?!」他撇嘴冷笑。
望著地,宋靜雲輕輕的搖頭。」其實,我不是你現在看到的這樣……三歲的時候,我就失去了父母,十歲以前,我跟哥哥幾乎以乞討維生。」
「我很早就想清楚了,」她往下道,平靜的口氣,像在敘述故事。」如果一個人像我這樣,從一開始就失去了,就能愉快的面對人生,不會怨恨老天爺,認為是命運虧欠了自己。因為當時才三歲的我,根本什麼也記不住,就連親生父母的長相也完全沒有記憶。」仰起臉,
她笑望著他。」而我哥,他是先得到然後失去的人。雖然表面上他比我幸運,因為他記得爸爸媽媽,記得與他們相處的每一寸時光……但其實他活的很辛苦,因為愉快的記憶和殘酷的現實無法平衡,所以,他才是那個背負十字架的人。」原雋呆在門口,陰沈的臉孔完
全沒有表情,木然地听完她的話。
「我記得的,只有與哥哥一起同甘共苦的日子,以及許多曾經對我們伸出過援手、幫助過我們的好人。所以我很珍惜、更感謝老天爺……因為她總是在重重困境中,賜給我希望,這是金錢買不到的禮物。」迎視他陰鷙的雙眸,她平靜的結語。
「說完了?」他冷冷的問。
「我覺得……人生是考驗,如果沒有考驗,成長就成為不可能。」她往下說。
「你想用這些話打動我?」他嗤笑,臉上沒有表情。
「我只是想讓你知道,每個人都有不同的人生際遇,而我是以這種方式面對的——」
「你的攻擊性太弱了。遇到挫折而不反擊,是因為沒有能力。」他嘲笑。
「不是的,」她搖頭。''我只知道,我一定要找到讓自己快樂的方式生活下去,只是這樣而已。但是如果我只想著攻擊和怨恨,那是不會快樂的……」他凝視著她,良久,淡淡?下話︰」那是因為,我們復雜的程度不同。」然後,他轉身離開。
第五章
雖然吃了止痛藥,肚子仍然間痛了一整晚,到了半夜,宋靜雲才迷迷糊糊的睡著。早上起床的時候,上班已經快遲到了。隨便套了一件襯衫和長褲,她匆忙趕到公司。工地大樓前面停了幾部高級房車,她知道原雋到工地來了。匆匆跑上樓,正好遇見原雋帶著一行人,開門離開接待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