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半前,我已經辭職了。」他黯然道。
打從知道沉明輝擅自代替家珍,與嚴家訂下婚約,他就毅然離開「沉氏」。
家珍沒有多問宋青雲離職的理由。她听過父親夸贊青雲的工作能力,她猜想,也許因為「沉氏」經營不善,因此無法留住青雲這種好人材。
家珍當然不知道,宋青雲會進「沉氏」、以及離開「沉氏」——都為了相同的原因,就是沉明輝的獨生女,沉家珍。
雖然是從小青梅竹馬、一起游戲長大的玩伴,宋青雲心中,卻很早就以男人的方式,偷偷愛慕著善良、溫柔的家珍——但兩人的家境實在相差懸殊,原本,宋青雲天真的以為,只要努力工作,得到沉明輝的賞識,總有一天能對家珍告白,他深埋在心中多年的愛慕——卻沒料到,沉明輝是一個極端勢利的人。
為了自己的事業,他竟然犧牲女兒的幸福,把家珍嫁給嚴旭東——那個聲名狼藉的公子為妻,就因為那姓嚴的財大勢大,是國際大集團總裁。
因此,他毅然離開「沉氏」,獨自成立一家公司,咬緊牙根努力打拼事業,打算白手起家,讓沉明輝刮目相看。
而事實證明,在最短的時間里,他辦到了。
今天,他就是以成功者的姿態,回來見沉明輝的。
「不提這個了,你現在過的好嗎?」他問,掩不住必切的眼神。
「我很好……」家珍勉強扯開嘴角,強顏歡笑。
宋青雲的眼神變得深沉。「你回來找伯父、伯母的?怎麼不進去——」
「不必了。」家珍連忙搖頭。
她退縮了,也許明天,等她想到一個好理由,她就能鼓起勇氣回來見母親。
「怎麼了?」他問,察覺她的慌亂。
「我——我不進去了……」
「家珍,你在擔心什麼?」他看出她的憂慮。
「沒什麼……」她搖頭,眉峰卻是緊鎖的。
「是為了『沉氏』企業的財務危機?」他問。
家珍迅速望向他。「你怎麼知道——」
「商場上早就傳遍了。」宋青雲淡淡地道︰「不只我知道這件事,恐怕台灣商界,很多人都清楚。」
銀行是最先得到風聲的。只要「沉氏」再繳不出利息,恐怕就難逃宣布破產的命運。
听到這些話,家珍的心更亂——父親的財務危機,已經破敗到谷底,難怪嚴旭東不願意借錢給「沉氏」,因為那是有去無回的無底洞,任何精明的生意人,都不會做這種傻事……「今天我來見伯父,就是打算借一筆錢讓『沈氏』周轉。」宋青雲突然道。
家珍呆住了,她不解地望著他。
「離開『沉氏』後,我獨自創立一家公司,靠著以前的人脈,以及不少舊客戶支持,這一年來我賺了點錢。」
他承認,有些客戶還是從「沉氏」搶來的。
對于沉明輝,他多少存著一點報復心態。
「可是,我們不能把你拖下水。」家珍不同意。
青雲的公司才剛剛開始賺錢,沒有理由要他拿出錢來,填補「沉氏」的無底洞。
「傻瓜,」宋青雲笑開臉。「我們的交情不同,你跟我之間,有必要分這麼清楚嗎?」
他熱烈的眼光,家珍回避了。「不行,我不能拿你的錢……」
「那就當你跟我借的好了。」他道,忽然心生一計。
「我跟你借的?」家珍不安地道︰「可是,我根本沒有錢還你。」
她根本沒有還錢的能力,何況父親的債務,是一筆巨額的金錢。
「你可以到我的公司上班,替我賺錢。」
「你讓我到你的公司上班?」這個提議,讓家珍心動了。但是她明白自己的能力。「可是畢業後,我根本沒有工作過,怎麼能幫你?」
「你的外文向來很好,正好我的公司,需要一名精通翻譯的人材。」他很快想到理由。
「可是……」
「不要再猶豫了,難道你不想要一份工作?」他看出她的心動。
遲疑片刻,家珍同意了。「我會努力工作,謝謝你給我這個機會。」
事實上,她知道青雲是在可憐自己,她很感激他。
而她也確實需要一份工作。現在如果能多一份收入,對于父母親和自己,都是一件好事。
「放心,我不會客氣,一定會好好磨練你的。」他露出喜悅的笑容。
倘若真如外界傳言,嚴旭東是擅長玩弄感情的公子——那麼,他就有把握以自己的真情,贏回家珍。
想到這里,宋青雲不禁喜出望外——未來他和家珍之間,還有極大的可能。
今天這一趟,他總算沒有白來。
←〒→與宋青雲談完話,他開車送家珍回到嚴家,才早上十點。
家珍一整晚睡在沙發上,直到與嚴旭東談完話,她因為憂心父親的事,根本無法合眼睡覺,一大早就匆匆忙忙趕回家,直到青雲表示願意借五千萬給「沉氏」。
她才松了一口氣。
宋青以內走後,家珍疲憊地按了門鈴,直到此時,她才感到些微寒冷。
早晨出門的時候,她只穿了一件單薄的洋裝,疲倦和憂慮,甚至讓她忘了初秋微涼。
「太太,您回來了。」佣人出來開門,一見到是她態度十分客氣,但表情冷漠地打招呼。
「謝謝。」家珍比對方更客氣。
她在這個家,就像一個突然闖入的陌生人,每個人雖然盡本分禮遇她,卻不能避免的生冷、疏遠。
走進嚴家的大屋子,她看到嚴旭東正準備出門。
「早。」她愣了一下,站在門口,拘謹地打招呼。
她還以為,他已經上班了。往常在這個時間,他已經出門。
「早。」他冷淡地響應。
家珍僵在門口,不知道該說什麼,于是問︰「你吃過早餐了?」
她觀察過,早餐他通常只喝一杯牛女乃解決,而這樣是不夠的,她老覺得他在虐待自己的身體。
嚴旭東看了她一眼,明朗的臉色一黯,根本不回答她的問題。
家珍突然領悟到,自己又問錯話了。
他說過,不需要她多余的關心。
垂下頸子,她捏緊自己老舊的皮包,沉默地越過他身邊。
白色影子晃過他眼前,她匆匆走過他身旁的時候,他隱約瞥見她胸口雪白的肌膚——「以後我在家的時候,你最好穿上外套!」他突然轉頭陰沉的低吼。
家珍嚇得愣在原地,怔怔地瞪住他。
「而且——該死的別穿洋裝!」看到她僵硬的表情,他懊惱地補上一句。
「好……」家珍呆呆地回答,不明白他為什麼又生氣。
最近,她好象常常惹他不高興……她溫馴的態度,讓他皺眉頭。
他向來對溫馴、缺乏個性的女人沒感覺。
以往他嚴旭東的女人,不乏膚色白皙的個性美人,但現在,他竟然為了這個瘦得像只小貓、皮膚蒼白、一臉疲憊的小女人,而忍不住動肝火——他不想理她,但是她那副可憐兮兮的模樣,和一身過于白皙的肌膚,就是該死的礙他的眼。
瞪了她一眼,他猛地轉身大步走開——大門被用力帶上,發出「踫」地一聲巨響……家珍呆在客廳里,不知所措地瞪著那扇無辜的大門。
═㊣═「嚴先生怎麼了?」
听到大門發出嚇人的巨響,王媽皺著眉頭從廚房走出來。
「我也不知道……」家珍低著頭,像做錯事一樣緊張地絞著雙手。「對不起,可能是我不好,又惹他生氣了。」她囁囁地道。
王媽挑起眉,嚴肅的表情掠過一抹深思。「其實,嚴先生很少生氣的。」
老婦人淡淡地丟下一句。
王媽的話,讓家珍更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