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疚地撫著寶嬪的小頭,珍珠垂下眼看到小女孩臉上的淚水,她才平緩的心忽然又莫名地扯痛了一絲絲……
寶嬪對自己的眷戀,緊緊地揪扯著她的心窩,可小女孩的依戀,卻讓她承受不起……
這只是任務,她不該對佟王府任何一個人有感情。
"你一直在這里嗎?"想起這兒是阿哥的書樓,寶嬪疑惑的問珍珠,稚氣的臉孔有一絲不解。
思考著該怎麼答復孩子,珍珠遲疑了一會兒。
"我身上都髒了,陪我去換件衣裳吧?"她柔聲對小女孩道,決定回避。小女孩仰望著珍珠,若有所思的眸子,看起來比她實際的年齡還要早熟。
"其實,阿哥不是很多人以為的那樣……"寶嬪突然道。
珍珠望住她。"很多人——以為怎麼樣?"她淡淡的問。
"他們……"寶嬪囁嚅了半晌,然後垂下臉搖頭。"沒有人會了解的!"她的話說得並不清楚。
小女孩對唯一的親人有愛慕和依戀可以理解,感情往往能蒙昧理智,她原沒奢望能從寶嬪口中听到其他解釋。
"走吧,不管了不了解,先陪我回去換衣裳,好嗎?"她微笑。
"啊,珍姐姐,你身上流血了!"寶嬪忽然尖叫。
經寶嬪這一提醒,珍珠才發現小腿內側有一道嚴重的擦傷,經過一夜,血液已經凝干了。
"別擔心,不礙事的。"肯定是昨夜跌倒時踫傷的吧!
"騙人!這傷好深、好痛,還會留下疤的!"寶嬪急得淚快掉出來了,就好似受傷的人是她自己。
珍珠蹲子,柔聲對寶嬪道︰"別緊張,我真的沒事,這點小傷只要擦上藥就好了。"
"真的不疼嗎?"淚花兒凝在寶嬪眼中。
"嗯,看起來很疼,可實際上真的沒那麼疼。"她笑著說,事實上傷口一夜未處理,已經開始紅腫、正在隱隱作痛。
寶嬪無言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好心疼地撫模珍珠腿上的傷口。
那雙溫暖的小手,觸模到自己時竟然讓珍珠痛在心頭……
一個身體有殘缺、從小總是被欺侮、被嘲笑的小女孩,怎麼還能信任人、以及……愛人?
而她自己呢?打從第一回嘗到人間的冷暖,就拒絕了愛與被愛的感覺、發誓從此不再相信任何人!
小寶兒親愛依戀的眼神多讓人揪心,這個同自己素昧平生的小女孩呵……
再也控制不住的張開雙臂、緊緊抱住寶嬪,頭一回,珍珠感受到來自另一具身軀的溫暖。
難道這小女孩真要讓她舍不得、又放不下了嗎?
"珍姐姐?"
挽著寶嬪,珍珠壓下心頭一掠而過的隱憂,強顏歡笑地對寶嬪道︰"快走吧,我還得上藥去呢!"
"嗯!"
拭去眼眶里的淚花,寶嬪任由珍珠牽著自己的手離開允堂的寢樓。
第四章
重返佟王府,一切盡在謀略中。
佟王府的一舉一動,早在白蓮教主——鳳璽的掌握。
當日白蓮教派在佟王府監看的線人,見到一群佟王府的佣婦在廢宅里包圍住小榜格,才會利用小榜格失足墜井一事,讓珍珠順利重返王府。
縱然寶嬪是一顆活棋,如果沒有小寶嬪,盡避鳳主子布下的棋局再巧妙,重回佟王府的事就不能這麼順利。
可一個小生命何其無辜?
當時她厭惡生為兄長、卻不保護孱弱親妹的允堂貝勒。他的冷血、無情,著實教人寒心到骨子里。
自從上一回寶嬪跌進池子里,他無動于衷的反應,更讓她肯定了那想法。
現下,明知道她是個賊,他還願意留下她?
如他所言,他知道她沒那麼簡單,他留下自己的動機,大可能不單純。
一個人的性格不可能在短時間內改變,珍珠不信,他當真會毫無防備就留下她這個禍患。
"叩叩。"
門外傳來兩下敲門聲,打斷珍珠韻沉思。
"誰?"
"是我。"
"有事嗎?貝勒爺?"
她沒上前去開門。
才正卷起裙角在房里換藥,這時候不適合有人打擾。
她不開門,門卻徑自被推開,珍珠早就明白,那扇薄木門擋不住男人的霸氣。
接近粗魯的把門撞開,男人的臉色明顯的不悅。"昨夜你上哪去了?"他一進門就質問。
他換了一身藏青色的長褂子,英俊瀟灑的舉止動作,縱然霸氣,卻顯得那麼理所當然。
忙撇下撩高的裙角,珍珠回身倒了一杯茶,卻是給自己喝。
"咱們賣唱的酒肆,有一個說書的瞎眼老伯。他常說道,那傳說中的采花賊往往都有一身好功夫,他們夜里身著黑衣、來去如臨無人之境。"
"你在玩什麼把戲?"他眯起眼,口氣明顯的不耐煩。
"貝勒爺出入我的閨房如人無人之境,天縱英明,簡直比說書的所言還要神奇。"
呷了口清茶,她淡淡地諷道,暗喻他平日出入花叢的行徑如同采花賊。
他的英俊瀟灑她早就知道,不至于如同那些青樓女子、或者深宮格格一般,被他欺世的外表所蒙昧。
男人有多俊、多壞,她是一點兒都不在乎的。那些全都會老、會朽、會壞,她看透的,是人的心腸。
豈料他竟然咧嘴一笑,不悅的神色一轉,對于她的撩撥竟然不為所動。
"論起穿上黑衣、來去自如的功夫,我還遠遠及不上昨夜的小賊。"他低沉的語調挾了一絲嘲謔。"更何況,昨夜這小賊跟我有了進一步的'關系'——"
珍珠突然被茶水嗆住——
"慢些,咽的太快容易噎著了。"他一語雙關地道,咧開嘴,皮笑肉不笑地上前替她拍背心。
分明是黃鼠狼給雞拜年,他的話才是噎著她的真凶。
"貝勒爺大駕光臨,有何貴事?"她回開身,冷冷淡淡地問他。
"我听寶嬪說,你受傷了?"他低嘎地問,暗沉的眸子顯得陰郁。
"托貝勒爺的福,這點小傷不算什麼。"她輕描淡寫地道。
莫非他專程來慰問她的傷勢?
他咧開嘴,視線掠過擱在桌上的傷藥。"腿伸出來,我瞧瞧!"
"不打緊的!"本能地縮回腿,一到間,她腦子里浮現出昨夜煽情的畫面。
"怕什麼?!"
她想避開他,卻反而被他牢牢抓住小腿——
捕捉到她一瞬間慌張的眼神,允堂原本不豫的俊臉掠過一抹詭秘的笑意。
"別逞強,痛的是自己的皮肉!"
見她裙下裹著白布,他未經她同意就撩起她的裙角——
"……"驚訝的說不出任何話,毫無心理準備下,珍珠反而無法像昨夜一樣坦然接受他的觸模。
"那些藥沒用,會讓你留下疤痕的。
忽然單膝跪在她面前,他專注地盯住她光果的小腿,然後從懷中掏出一只小藥瓶,低著頭處理她腿上的傷口。
珍珠看不見他的表情,卻能感覺到自己的臉孔在發熱——
"無所謂,我不在乎……"她的聲音,有一絲自己才能發現的顫抖。
"你應該在乎。"他低嘎地道。
從來沒有人對自己說過這種話。"在乎什麼?外表?還是其他?"她防衛起來。
"沒有人會看到你腿上的疤,除非是你的丈夫!"他抬頭瞥了她一眼,深沉的眸子掠過一抹濃厚的意味。
她窒住了,忽然意識到自己的情緒不受控制。別開眼,她故作冷淡地道︰"我說過,傷不重……"
"明天我會帶寶兒往四爺府邸一趟,她希望你跟著一道過去。"他道。
他的話,有效地遏止了珍珠的抗拒。
明知道她是昨夜的小賊,他仍然讓她進四爺府?疑惑地瞪住他,珍珠不得不懷疑他心頭盤算的詭計……
"你認定我是賊,不但留我、讓我親近寶兒,還讓我跟進四爺府?"她按下掀開的裙角,斂下眼瞼輕聲反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