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西門炎也點頭同意。「你什麼時候回汴梁?」
「再過不久。」西門煚神色一轉,隨即雲淡風清地提及︰「給太後的繡畫還未尋妥,再過個把月,就可動身回汴梁。」
得到日期上的承諾,西門炎站起來,嚴峻的臉不帶一絲表情地走到書閣門口。
「我即刻趕路回程,免得有人發現『我們』不在汴梁。」他道。
道出此話,已經表明同意了西門煚的意思。
在門口暫停片刻,孅孅的倩影仍然在腦中盤旋不去,西門炎終于回過頭,直接問道︰「煚,菊園中那名姑娘——」
「我說過了,那只是一名杭州娼妓。如果你當真對她有興趣,一個月後我會替你把她帶回汴梁。」西門煚仰著臉,冷淡地道。
兩個男人對視片刻,西門炎終于淡淡地撂下話︰「答應我,讓元福去移開那幾株菊花,不要再讓烈陽折磨那些菊株。」
西門炎淡淡地撇下話後,隨即推門離開書閣。
雖然西門炎像是突然吩咐了不關緊要的事,西門煚的拳頭卻暗暗捏起……待西門炎走了片刻,他突然邁出大步往菊園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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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見到西門煚,孅孅原以為已經死掉的心,竟然又背叛自己而迅速、有力地跳動起來。
可她努力壓抑下了,雖然胸口的痛仍然撕裂著她的心,可這一回她已經比較能控制自己,看到西門煚時的激動,也已經不再像前幾次那麼強烈。
她也注意到,西門煚從頭至尾不曾正眼看過自己。雖然她明白西門煚瞧不起她,可她不知道,原來他對自己的輕蔑,竟然深刻到連一顧都不屑。
心口的酸痛又不受控制地沉重起來,看來她還是不該走出房門的。
她應該把自己關在房里,努力繡畫,早一日把繡像完成就能離開西門府,這樣她就永遠不會再見到他,永遠不會再那麼心痛了………從菊株前站起來,孅孅蒼白的瞼上一片木然,她拖著受傷的腳,十分緩慢地走回自己的廂房。
由于來到菊圈時已經費了她十分力氣,再往回走,更讓她覺得吃力,只能行一步、停一步的狀況下,仍然教她累得喘息。
還走不出這座菊園,孅孅便靠在一塊大石上,就著大石旁的陰影歇息,靠在石壁上緩口氣。
「等了這麼久還不走,妳以為炎還會回來?」
西門煚調侃的語調從側面傳來,孅孅的身子僵住,隨即轉過身,就看到西門煚臉上惡意的冷笑。
她全身僵硬地靠在石壁上,不是因為西門煚說了教她听不明白的話,而是因為她沒想到會再見到他。
望著他臉上漠然的冷笑,孅孅的心抽搐了一下,盡避才剛剛停下歇息,氣息還是不順,她仍然轉開瞼,強迫自己走開。
西門煚卻突然踏了幾個大步,上前擋住孅孅的路,同時伸出手捏住她縴細的胳膊,冷笑著。
「怎麼?前幾日不是還可憐兮兮地求我去看妳,現下一見到炎,就變得這麼冷漠了?」他冷言冷語地譏刺。
孅孅抬起蒼白的小臉,剔黑的眼珠子凝向他,疑惑、脆弱的眼神居然讓西門煚的心突然緊縮起來。
「說話啊!別以為又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我還會相信妳!」
撇開那一閃而過的惱人情緒,西門煚殘忍地捏緊掌中縴細的臂骨,無情地說著傷人的話。
之所以恣意地傷她,也許就是因為她這副偽裝的脆弱模樣………他能理解西門炎的目光離不開她身上的原因,因為他自己一開始時,也該死的被她這模樣給迷惑過,正因為如此,他憎惡她竟然又拿同樣的把戲去迷惑西門炎!
「放開、放開我……」
孅孅失去血色的唇辦輕輕顫抖,他不但捏痛了她,輕蔑的眼神更是傷人。
「我當然會放開妳。」西門煚嗤笑,狂佞的神情更顯得佻達。「居然連向來對女人絕不動心的炎,也對妳另眼相看,我不得不承認妳真是厲害。」
他的話含譏帶刺,眼神一片冰冷,還夾著幾分諷意。
孅孅木然地呆望著他冰漠一般的眼珠子,忽然听懂了他話里頭輕鄙的含意……他在譏刺她的出身嗎?望進他的眼底深處,她證實了自己的想法。
西門煚毫不掩藏輕鄙之意,似乎是故意讓孅孅看透,他完全不在乎冷蔑的眼神,殘酷地凌遲著她的心……「放開我……」她無力地重復,虛弱地低語。
「當真要我放開嗎?或者這又是妳的另一套把戲?」西門煚殘忍地狎笑,甚至更進一步貼近孅孅耳畔,狀似親昵地說著惡意傷人的話︰「娼門姣女最會的一套,就是引男人上勾的把戲!看來妳確實學到了菁華,先是我、再來是炎,嘖嘖,手段壓根不輸給汴梁名妓!」
「娼門姣女」四個字讓孅孅的臉一瞬間慘白,心口突然一陣痙攣…………她全身顫抖,忽然再也不顧一切的,使盡氣力從他的掌握中抽回手,更忘了腳板上的傷,轉身就往自己的房門奔跑.
「啊!」
可她沒能奔出幾步就已經撲跌在地上,她感到羅襪內一片濕意,腳上剛愈合的傷口又開始繃裂流血,受傷的腳在一個多月前受傷時完全沒有痛覺,現在卻因為撕心的劇裂疼痛,再也使不出一絲力氣………看到她跌倒後,露出的羅襪慢慢從下而上沾染了大片血瀆,西門煚瞬間變了臉色,同時上前月兌下她腳上的羅襪,迅速出手點住她腳踝上的穴道。
「這是怎麼回事?」瞪著她腳板上的傷,他沉聲質問。
這道橫在她腳板上的傷口既深且長,乍見之下觸目驚心,看起來像是新傷。
他記得一個多月前見到她時,她似乎還未曾受傷,不知何時,腳板上竟然被劃破這麼一道碗大的疤口!
孅孅卻別開了臉不說話,她掙扎著只想抽回被他握住的腳,西門煚卻沉下臉,手上一使勁,握得更緊。
抽不回腳,孅孅忍著痛,只好哽著聲輕道︰「沒有什麼,傷口已經快愈合了…………」
孅孅的話才說到一半,西門煚突然抱起她——
「啊,」
受傷的腳踫到他身上的衣物,又是一陣撕心的痛楚,孅孅雖然咬著牙關,仍然痛得叫出聲。
西門煚的臉色十分難看,他一言不發地抱著她回到東廂菊字房,才將她放在床上——
「我可以、可以自己止血——」
「閉嘴。」
他皺著眉頭,惱怒地打斷孅孅話,徑自撩高她的褲管,霎時露出一截藕白的粉女敕小腿。
孅孅咬箸下唇,疼痛加上心力交瘁,粉女敕的唇立刻就被她齛出幾絲鮮血。
「元福!」
西門煚大聲叫喚,他的內力綿厚,盡避這所西門別業佔地無數頃,房外相隔半哩處的僕役卻都听見了,立刻就傳達下去,喚來了元福總管。
元福火速趕到,知道是孅孅的繡房,他只站在門外回話,並不進去。
「去『藥閣』取來『生肌凝膚露』。」西門煚示下。
他的目光停留在孅孅慘白的臉上,她傷口處的血不斷涌出,西門煚單手搭在她的腕脈處,神惰嚴肅。
門外元福響應一聲,縱然听見西門煚要他取來的,是十分不容易才到手的雲南靈藥,他也即刻奉命上「藥閣」拿取。
待元福取來靈藥後,他從藥盒中拍出一小丸膏藥,薄薄地一層涂抹在孅孅割傷的腳板上;讓人吃驚的是,原本不斷涌出鮮血的傷口,立時就止住了血,並且迅速收口愈合,可見這傷藥的效力十分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