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又是一個巴掌。
「你要我跟你拚命嗎?」張晶見到他手上的棉被,立刻明白自己誤會了。
這一巴掌對他而言彷佛不痛不癢的。「我沒有別的企圖,你別生氣,胃不好的人最忌發脾氣,這樣會好得很慢。」
「活該!」她一點悔意也沒有。
「我知道你還沒睡。」
「還不是被你吵醒的?我睡得可香呢!」她違背良心的說。
「那正好,我是來幫助你入睡的。」他再接再厲,毫不氣餒。
她踢開被子,拿起一旁的茶杯,戒備的看著他。「你的把戲我了若指掌,你敢胡來,我就跟你同歸于盡!」
他退離五步遠,拉了張椅子坐下。「你回床上躺著,我選了幾本小說念給你听。」
「我不需要。」她傲得很,就像帶刺的玫瑰。
「那你就當我是收音機好了,有收音機陪伴就能減少一點孤獨的感覺。」
張晶依然懷著敵意看他,她退回床上,手上仍握著杯子。「我又沒有幻想癥,談何容易!」
「試試看,生病時還不能休息是很痛苦的。」他翻開書,逕自道︰「我就坐在這里,不會靠近你的。」亦不會走開。
「你以為這樣我就睡得著?」她感到啼笑皆非。
「晚上你都睡不著嗎?」他捉住她的語柄。
「少管閑事!」那他就等著挨罵吧!她沒那麼好伺候的。「我不想見到你。」她再次強調。
他假裝專注的看書,清了清喉嚨。「我要開始念了。」
她翻了個身,背對他。「氣死我了!」煩!
「先作個簡介好了。」他還挺善解人意的。
他是聾了嗎?她在心中低咒。
「本書在敘述一個兵荒馬亂的時代,女主角到男主角的國家去作人質,兩人身份相差太懸殊,但也在這種微妙的關系中,對彼此逐漸產生愛慕之情。但在那個時期,官吏是不能和低賤的女子結婚的,因而──」
「女主角為了保住男主角,就永遠消失?」她記得這故事,她向來無法抵抗這樣的愛情故事,但那也是好久好久以前的往事了。
「不是,那樣男主角會更痛苦,他可能會發瘋,可能會殉情。」他認真地道。
「哈,小說就是小說,現在根本找不到這樣的人!」她嗤笑。
他逕自道︰「女主角真的離去了,這之間他們分分合合,朝廷不惜免了男主角的職,甚至有人去暗殺女主角。他倆想要遠走高飛,但是屢試屢敗,直到女主角離去,男主角恢復官職,擁有大好前程。女主角的犧牲果然成就了男主角。」
「爛小說!這就是結局?」她正受故事所吸引,怎麼就沒了?
他泛起苦笑。「怎麼可能呢?一個沒有風的夜晚,他步至湖邊,別人認為他享盡榮華富貴,但實際上他內心的悲苦無人知,因為,再多的名利也換不回一絲絲的愛。這時,尾隨在他身後的女主角走了出來,男主角告訴她,除了愛她,他什麼都不要……」
張晶的手絞住棉被,悶不吭聲。
「隔日,他們抱著彼此殉情了!他們寧願留住剎那間的永恆,也不要永遠的痛苦下去。在愛情中,外在環境不是最大的殺手,而是忽略了對方的愛意而自行抉擇。」
「愛情容易變質。」曾有個男人對她說,他愛她比愛自己還多,但最後呢?她得到的卻是淒慘的下場。
「那你問過他內心的想法嗎?」他話鋒一轉。
「你說什麼?」這是她的私人問題。
「逃避根本不是辦法,看看你把自己折磨成什麼樣子!」他不是故意要刺傷她,但她必須面對問題。
「念下一個故事。」她沒有回應。
他嘆了口氣,也不逼她。「這是一個男人的日記,因緣際會的認識了一個女孩,他很想認識她,但始終找不到機會,終于,有志者事竟成,他和那女孩談了話,愛情也來得急,以下是這個男人的日記自白。」
「哪來的呆頭鵝,小說就是小說!」她低道,有了濃濃的睡意。
「今夜我仍是一個人,我多麼想見到她,這樣的心情是澎湃的,也好,這讓我渾身充滿了動力,想起她心中就漾滿柔情。好想去找她,好想和她在一起……有好多好想,好想把她的名字刻在我心上,好想跟她融為一體。她的眼楮水亮的,像朦朧的星星,盈盈笑的時候像彎彎的月亮。為什麼我不形容她哭的時候呢?因為那不會發生,若真發生我就會生不如死!她的笑容更美,令我目眩神迷,我多麼想愛著她,要是沒有她,恐怕我只能枯萎的死去……」
情書太長了,她均勻的呼吸聲傳來,顯示她睡著了。
紀震放下手中書,里頭竟是空白的,一個字也沒有。
他躡手躡腳的走近,盯著她,他心想,就算要他變成化石矗立在這兒守護她,他也願意。
打開緊閉的抽屜,赫然見到三份資料,一份是她的憂郁癥病史,一份是她失眠癥的資料,再來竟是──遺書?
下午下起了傾盆大雨,張晶全然不知這正是她悲慘命運的開端。
她一踏進家門,就看見楊振杰坐在沙發上,似乎正等著她。她訝異地道︰「振杰,你不是去日本了嗎?」
楊振杰沒有上前給她擁抱,也沒有和她耳鬢斯磨,這是他們結婚半年來,他第─次這麼冷漠。
一切都是因為張維明,他受不了了!
「你和誰出去了?」他控制住怒氣。
「和張大哥呀!你知道的,張大哥要回國找工作,我只是給他一些建議。」張晶不懂為什麼他看起來那麼生氣。
他揮掉桌上的東西︰「你倒真熱心!」
「我做錯了什麼?張大哥你也是認識的。」他這麼用力,手不知道有沒有受傷?
「我就是太縱容你了,你們才會暗渡陳倉!」他氣得口不擇言。
「你發神經!」她感到心痛無比。
「還想否認?你敢做不敢當!外面每個人都在傳了,還有人親眼目睹,怎麼可能是假的?」他咆哮著,踹了下沙發。
張晶顫抖不已。「你認為我不忠?」
他氣怒地背過身。她只要說句沒有,他就信了,但是她表現出來的卻是那樣!
「不是我覺得,而是根本就是!」他凶暴的轉向她。「你們出雙人對的,儼然是一對愛侶。我一直忍氣吞聲,等著你回頭,可你卻不知悔改,還一直錯下去!要到什麼時候你才會向我坦白你和張維明之間有曖昧關系?還是你要一妻二夫?!」
啪!啪!啪!
連揮好幾個巴掌!她痛得心都碎了。
他捂著臉,粗魯的把她推開。「我們完了!」
他沖出家門,轟隆隆的引擎聲令她腳軟。
她沖出去,淒厲的叫他,但他已開著車揚長而去。
下一秒,她的月復部好像有什麼往下流,原來是她的心肝要流掉了!
再醒來時,孩子沒了,才兩個月。
楊振杰也沒去探視她,忙著在外頭和別的女人拍拖。
她的心已死,有兩個月的時間,她把自己關在房內,看著自己烏黑的秀發,以往有他撫模著,如今她只能自己一根根的數著。
之後,他們夫妻的關系更加惡化,幾乎成為兩條沒有交集的平行線,就算她哭得肝腸寸斷也挽回不了。
只記得她在遺書中寫下──
什麼也帶不走,連你的愛也不能,
把我留給你,一份回憶你也不收,
這條路上,我苦痛,我是孤單者。
孩子──
那是他們的血交融而成的,都是我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