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不是說要幫我清理傷口嗎?沒有膽量動手了呀?」挑眉勾睇著她,他譏笑道︰「妳該不會還來什麼男女授受不親那一套吧,少蠢了。」
江別情微微臉紅,她只是覺得這麼做有些尷尬。隨即又想,他受傷了,情況特殊,自己實在不該顧慮那麼多,于是伸手替他解開所剩無幾的扣子。
「你……能不能把手舉起來?」她小聲要求他配合,否則她實在很難替他把衣服換下來。
他的反應是聳起一眉,涼涼道︰「恐怕不行,我現在全身都痛得要命,沒力氣。」其實,這點痛對他來說只是小case,他是存心為難她、欺負她。
江別情別無它法,只好硬著頭皮抬高他的手,將袖子拉下。然而,最困難的部分來了,她還得想辦法把被他壓在身下的衣服抽出來。原本這也沒什麼難的,只要他肯配合地稍微抬起身子就行了,偏偏他動也不動,一臉懶洋洋地看著她,擺明了愛莫能助。
迫不得已,她只好一手伸進他身體下,使力推高了些許,另一手趕緊用力扯出有些破爛髒污的制服。
這個吃力的動作讓她不得不靠近他,沒束好的長發就這麼溜垂至他的肩頸之間,搔癢著他的知覺,一股清新芬芳的味道同時漫上他的鼻端。
他登時愣住了一會,隨即蹙眉撥開那撩人意緒的發絲。
「好了!」終于,江別情重重地吐出一口氣,白皙的臉蛋因過度使力而泛上一層淡紅,卻還是一臉溫和地對他笑。「擦干淨之後,就可以開始上藥了。」
看著她氣喘吁吁的模樣,關鴻飛想借機欺負她、讓她難看的興致倏然間消逸無蹤,眉間微微一蹙,他撇開眼不再看她,突起的煩躁讓他忍不住惡聲惡氣地說︰「妳的動作能不能快一點c︰像只烏龜一樣,活人也被妳搞成死人了!」
「對不起……」她瑟縮了下,而後趕緊起身回房里拿出醫藥箱,又匆匆奔回他身邊。
「鴻飛哥哥,這會有點痛,你稍微忍一下。」她好心地預告,隨即夾著沾上消毒藥水的棉花開始擦拭破皮流血的地方。
她的動作非常輕柔小心,神情更是專注,沒漏掉任何一道傷口。一邊上著藥,她一邊蹙起眉,他的眼角和嘴角都被打破了,紅腫瘀血的模樣教人怵目驚心。
說不出心里是什麼樣的感覺,應該是難過心痛吧。她忍不住想,這不會是他第一次和人打架掛彩,在這之前,有人幫他清理上藥嗎?看著他胸前被刀子劃開的赤紅傷痕,她無法克制地為他感到憂心。不知道哪一天,刀子將不只是劃過他的皮膚,而是足以致命的一刺!
為什麼他這麼不懂得愛惜自己?是因為沒有人在乎他嗎?
晚餐時王嫂所說的話,此刻不經意地又在她腦海里回響著,讓她難過得幾乎要紅了眼眶。
「鴻飛哥哥,下次……別再跟人打架了,好不好?」關心的話語不自禁地溜出她唇瓣,烏黑的眸專注地瞅著他,溢著滿滿的關懷與擔憂。
「不關妳的事……」他揚眸給了一記狠瞪,正想再口出惡言給她苦頭吃時,卻不意餃上她幽幽柔柔的眸光,那里面有著他渴求已久的溫暖與關懷,傷人的話就這麼卡在喉嚨里,怎麼也吐不出。
極不甘願地撇過臉,他暗自懊惱自己是哪里不對勁了。一邊又想著,她是不是腦子不正常啊,明明沒給她好臉色看,她竟然一點也不以為意,還這麼的……關心他。
「伯父就你這麼一個兒子,如果你出事了,他一定會很傷心的。」江別情柔柔地接著說,一邊仔細地在他右手臂上的刀傷抹上藥,細致的眉隨著手上涂抹的動作緊蹙了起來,彷佛也感受到他的疼痛般。
聞言,關鴻飛冷笑了聲。「他會傷心?那可真是天下奇聞了。」語氣充滿嘲諷。對于父親的愛與關懷,他早已不稀罕了,他甚至認為自己早就沒有了父親。
「鴻飛哥哥,你怎麼會這麼想?」停住手邊抹藥的動作,她皺眉關切地注視著他。「伯父他……也許只是不知道該怎麼表現對你的愛,我想,他心里是很關心你的。」
「妳給我閉上嘴少嗦了!」他沒好氣地吼她一句。「妳以為妳是誰?有什麼資格對我說這些話!」他會變成今天這個模樣,還不是拜她……的母親所賜!什麼人都可以說他勸他,就只有她不可以!
許是吼得太用力了,扯痛了瘀腫的嘴角,他隨即蹙眉申吟了聲。
見他這模樣,江別情只得放棄和他溝通的機會,不忍他過于激動又弄痛了自己。為他上完藥,收拾好東西後,她盤腿坐在床邊看著他,仍不放心地問︰
「你還有沒有什麼地方覺得不舒服?」他身上青紫多處,胸前還有一片瘀青,她擔心他會不會有內傷。
他冷冷瞥了她一眼。「我沒事,妳可以滾了!」干渴的喉嚨讓他說起話來有些困難,忍不住吞咽了下口水。
她仍然盯著他看,而後突然起身離開。
必鴻飛愣了瞬,沒想到她真的一趕就走,心里莫名地有些不快。
整個房間突然沉寂下來,一股再熟悉不過的寂寞感隨即靠攏過來,他嗤笑了聲。對嘛!這才是屬于他該有的感覺及生活,他已經習慣了不是嗎?然而,一抹黯然卻無法掩飾地浮現他眸底。
全身隱隱作痛著,他知道自己今晚是別想好好睡了。口干舌燥的他,渴望水的滋潤,而眼下他卻是一點下床的力氣都沒有,忍不住低咒了聲。
就在這時候,江別情端著一杯水走進他房間。「鴻飛哥哥,起來喝杯水吧,你需要補充一些水分。」
必鴻飛愣愣地看著她,一時無法開口回應。原來……她是下樓幫他倒水去了,他還以為……
隨即,他回神過來,為自己方才的呆愣覺得有些兒惱,不自在地輕點了下頭,趕緊移開視線,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
「鴻飛哥哥,你有辦法自己坐起來嗎?」隨著話聲響起,她人已坐在床邊,一股清新芬芳的味道再次佔領他的嗅覺。
「妳看我這副樣子,行嗎?」他的嘴巴搶在他的腦子運作前做出了回應,話一出口,他才驚覺自己說了什麼。他,是存心撒賴,擺明要她扶他,可那並非為了要整她,而是……在一股莫名的沖動下,就這麼做了。
「也對。」江別情回以柔柔一笑。「我扶你。」說著,將水杯放在一旁,使盡力氣抬起他的肩膀,小心地不弄痛他。因為無法一手撐著他、一手喂他喝水,她只得讓他靠著她的肩,才取餅水杯送到他嘴邊,讓他一口一口慢慢地喝。
從來沒被人這麼溫柔地對待過,關鴻飛有半晌的失神。自她一住進關家,他就沒給過她好臉色看,還口出惡言;而她非但一點也不記恨,還願意幫他,甚至對他一點防範心都沒有,該說她是善良還是愚蠢?
心里忽地又起了一陣莫名的煩躁,他很快地將整杯水一飲而盡,不待她伸手幫他,徑自往旁邊一躺,背對著她粗魯地揮了揮手,彷佛趕蒼蠅似,口氣惡劣地說︰「妳趕快滾吧!」
像是已經習慣了他的壞脾氣和壞口氣,江別情不以為意地溫溫一笑。「那,我回去睡了,明天早上再來看你。」
說完,拿著水杯轉身退出他的房間,並輕輕地為他關上房門。
待她走了好一會後,關鴻飛才轉過身來。望著合上的門板,年輕的臉龐有著復雜與混亂的表情,而後喃喃地自語著︰「這並不能改變什麼……不能改變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