甭男寡女共處一室畢竟不妥,這道理蒼公子不會不懂,可他卻絲毫不避諱,身為玄歌的家人,他是否該提點他一下?
正凝思間,管晴歡一只柔荑搭了過來,笑道︰「稷郎,現在你可以安心了吧?玄歌的病有蒼公子看顧著,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說著,眉眼微一嗔凝,似嬌似怨地瞥了他一眼,又道︰「我剛懷了孩子,都沒見你這麼關心呢。」
聞言,稷匡頓時一愕,不明白妻子為何突出此言。孩子?莫非……她真的有了?既是如此,稍早為何不曾听她提起?
乍聞此消息,管玄歌也是一愣,隨即訝然而笑,欣喜地望向管晴歡月復問。「姊姊,妳有了身孕了?」
避晴歡微微臉紅地輕點了下頭。「已有月余了,妳搬來竹屋後沒多久我才發現的。」也許是老天爺听到她的祈禱吧,她才殷殷盼著孩子到來,沒想到肚月復里早已多了一塊肉。
「姊姊,恭喜妳了!」管玄歌真心替她感到高興。姊姊盼著這孩子已經盼了許多年,一心想為稷家添個子嗣的她,如今如願以償,喜悅之情可想而知。
「玄歌,這往後我和妳姊夫可能沒辦法經常來探望妳……」管晴歡趁機說道。「妳也知道,這孩子得來不易,我得格外小心。」
「我明白。」管玄歌絲毫不以為意,微笑地睇向稷匡,接著道︰「姊夫,你可要好好照顧姊姊;至于我的病,有蒼公子和小翠在,你盡可放心。」
至此,稷匡終于明白妻子的用意,不由得在心里長嘆一口氣。姑且不論有孕之事是真是假,晴歡對玄歌仍是心存芥蒂,甚至不喜他前來探望玄歌。
唉!這麼多年了,沒想到他的一番苦心與努力仍無法消去她心頭的怨恨,就怕心結不除,終成魔障。
「稷郎,咱們出來了大半天,也該回去了。」刻意放柔的嗓音拉回他的思緒,管晴歡伸手挽住他的手臂。
眼神復雜地瞅了妻子一眼,他無奈地轉過身,朝蒼衣拱手道︰「蒼公子,玄歌她……就多勞你費心了。」語氣略帶遲疑,心里卻無端覺得有些什麼不妥,因著蒼衣特異的行為,還有自己心頭那股莫名的怏然。
彷佛能看穿他心里所想,蒼衣唇角微勾起一抹嘲諷,笑道︰「好說了,稷爺,難得你信得過蒼某,我一定盡力而為。」話中隱喻頗深。
稷匡听出他話中之意,俊臉微赧,不再多說什麼,將目光移回玄歌身上。「玄歌……妳好好安歇養病,我……回去了。」雙眸不自覺流露著依依。
「稷郎!」
他回神,對著妻子溫溫一笑。「咱們走吧。」
一路上,夫妻倆默默無語,各自懷著心事。
良久,稷匡緩緩開口︰「晴歡,妳說妳有了身孕……可是真的?」
避晴歡臉色瞬即一沉,側首望住他,瞇眼道︰「你問這話是什麼意思?莫非你懷疑我在欺騙你?」怒氣隱隱待發。
「晴歡,妳先別動怒。」耐心安撫著妻子,繼而溫言道︰「妳我夫妻多年,我知妳甚深,明白妳萬不會欺騙我,只是……我怕妳對玄歌心結未解,終會釀成遺憾。」
「是麼?」一聲冷笑逸出,臉色甚是陰晴不定。「你何不明白說你懷疑我是故意在玄歌面前做戲,就因為我不喜你去探望她。」
稷匡愕然,繼之一嘆。「為什麼妳對玄歌的怨恨仍是這般深?」
明眸抬眼瞪住他,恨恨道︰「是!我是恨她!非但恨她,我更嫉妒她!從小,她就是阿爹的心肝寶貝,更擁有了族人們的疼愛,大家全當她是寶,而我卻像根草!」說著,眼眶開始泛紅。「但這些都不打緊,我再也不稀罕阿爹多看我一眼……我只要有你就夠了,你應該明白的呀!」
「晴歡……」稷匡心里不忍,伸手握住她微微顫抖的小手。「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妳這樣……只是苦了自己……也苦了玄歌。」
「說到底你是心疼她,不是心疼我!」她怒道,甩開他的手。「你知道我最恨的是什麼嗎?是你對她無微不至的關懷!在你身邊的人是我,可你心里惦念的卻是她!」
聞言,稷匡震愕不已。原來……一切的癥結竟是出在他身上!
「晴歡,妳是不是誤會了什麼?我對玄歌有的只是兄妹之情,心疼她為病所苦罷了,何況她是妳的妹子,我關心她也是應該的。」
「你對她真只有兄妹之情嗎?」管晴歡冷冷地道。「如果只是兄妹之情,你不會在她不在身邊的這半個月來,心思不屬、時刻惦念!如果只是兄妹之情,你不會一听到她發病,便憂急得恨不得飛到她身邊來,更不會在見到她和蒼公子獨處一室時,情急失措!」
突如其來的一連串質問讓稷匡措手不及、無言以對,本能地想開口解釋,心頭卻無端泛起一陣迷惘。
是這樣的嗎?不是兄妹之情……會是什麼?
難道……他真對玄歌懷了不該有的情愫?
他無法否認晴歡說的話,那些于他都是陌生的情緒,只是他從不曾深思過。
「怎麼?被我說中了是不是?!」見他不語,她不由得出言相激。原本她只是懷疑,但此刻他沉默的反應卻證實了她心中的猜疑。
良久,稷匡幽幽抬眸凝望著她,再一次握住她的小手,柔聲道︰「晴歡,這輩子我已經是妳的夫君,而妳是我的妻;除了妳,我心里不會再容納其他女人,妳明白嗎?」
「你……沒騙我?」他溫柔真摯的眸光似一池春水暖融了她不安的心;然而,猜疑就像一顆有毒的種子,不知不覺中在她腦子里生根蔓延,漸漸侵蝕她的心。
「我以我的心起誓,」他執起她的手貼在自己心口上。「今生情之所歸唯妳一人,絕不做出有負于妳的事;若不然,這顆心如同木石一般,不再跳動。」
聞言,她眸中水光盈盈,旋即投入他懷抱里,片刻後才輕聲道︰「我相信你,可我要你答應我,從此不再見玄歌一面,除非她許了人。」
她的要求令稷匡愣了下,而後別無選擇地輕點著頭。
「我答應妳……」低抑的嗓音幽沉,他緩緩閉上雙眼,心頭卻無法抑止地升起一股莫名的惆悵……
山中無日月,寒盡不知年。轉眼,又過月余。
這一個月以來,管玄歌的臉色漸趨好轉,病情大有進境,雪白的芙顏添染了些許血色,顯得溫潤動人。
憑窗望著屋外難得一見的暖暖春陽,她不禁放下書,想到外面走走。
心隨意動,轉身走向房門,丫鬟小翠恰于此時推門而入。
「小姐,妳要去哪兒?」這段時日她一忙完便會進房里陪小姐看書。
「外面天氣很好,我想出去走走。」
「這……」小翠面帶猶豫。「小姐,我們等蒼公子回來後,請示過他再出門好嗎?」說也奇怪,本來她還覺得那個蒼大夫怪怪的,但是看著小姐的身子一天比一天好起來,她就一點也不覺得他怪了,現在可是完全地信服他呢。
「他去哪兒了?」黛眉輕蹙地問,明白小翠對她的身體狀況仍有些顧忌。
「蒼大夫說他要進深山里采藥,快的話二、三個時辰便會回轉,慢的話可能會延至傍晚時分。」
傍晚?她可等不到那時候。
「小翠,我的身體已經好多了,妳陪我到外頭走走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