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舞?好啊好啊,我從沒試過。」她喜歡新鮮的事物,馬上應允。
他拿出預備的木劍交給她。
「我先示範一次給你看。」他手上也拿個一把木制的劍,說著就舞了起來。因為他身段瀟灑,又天生俊秀,翻轉起來衣袂飄飄,自然舞得極其動人。
「這舞好美!你生得真好看。」像是今天才看清他長相似的,她毫不吝嗇贊美,更目不轉楮直盯著他瞧。
雖早知她的率真,凡離仍不由薄臉一熱,低咳了聲。「這舞本身就偏雅,誰舞都一樣的。你跟著試試。」
但風雅的東西,跟鳳芸侯的本性不同,再優雅的招武在她手上也變得大剌剌的,卻也別有風味,另有奇趣。
他們一個學得專心,一個教得用心,一連學了五日,鳳芸侯才把這套劍法模熟。
很快天又黑了,雖然眷戀不舍,但凡離仍催促她回去。
送她回山,途經山澗冷泉時,凡離發現了一種白色的小花,在岩邊輕輕搖曳。本是毫不起眼,卻不知為何他看了心中一動。
「鳳、鳳姑娘……請等等。」仍不慣直喚她名字,所以略帶遲疑。但凡離的身手卻比口才俐落多了,他輕松躍過一丈寬的水泉,摘下花朵,如雁子翩翩般回到了她身邊。
他極為小心的,把花別在她發鬢上。
「為什麼要戴花?」她不解。這花她吃過,非常難吃!
凡離沒有回答,只是領她到了泉水邊,指著水中晃動的倒影︰「你自己看看,是不是哪里不一樣了?」
她努力研究了老半天,疑惑地小聲問︰「……多了朵花?」
他眼底浮上少有的笑意,天底不能逗笑他的人恐怕寥寥無幾。凡離溫柔凝視著她,道︰
「你這個樣子,非常好看。」
「左……你在哪里?快點出來!」興奮的聲音在山巔之上回蕩著。
左封遲遠遠在丹房內便听到她的喊聲。自從默許她自由上下山後,鳳芸侯總跑得不見人影,難得今日有事找他。
但,丹藥正煉到大功將近告成階段,正是控制火候強弱的緊要關卡,他無法開門,也不想分心。知她很快就會尋來,他迅速閂門,連窗也落下鎖。
丙然,很快就傳來她的拍門聲︰「你是不是在里面了?快出來!我有東西要給你看。」
「是什麼東西?」
「你出來就會知道了,快開門啦!」她一向自得其樂,少有這樣「現寶」的舉動。左封遲雖然好奇,但熬了數日的藥卻不能毀於這刻。
「再兩個時辰,我就出去。」
「不行不行,你現在就出來!」她在門外大吵。
「別胡鬧。」他沉下聲,沒有轉圜的余地。
外頭再吵鬧了一陣後,慢慢沉默,知道她不是那麼輕易就會放棄的人。他不自覺再巡視了所有的窗口一次,正松下戒心,屋頂的瓦礫卻在瞬間坍塌!
「侯兒!」他低斥,卻是來不及了。
坍塌的瓦石一股腦全都砸在丹爐上,把鐵蓋都擊飛。整整熬了四天的丹藥,轉瞬間付之一炬。
一團粉色物體急速往沸爐里直墜,他忙足下一點,躍上把她抱開。
「我們晚餐里可沒有『猴湯』這道菜。」他無可奈何地說,把她放下。早該知道是沒有任何東西可以擋住她的。
相處已久,他早已連氣都嘆不出來。無法把她管教成正常的孩子,自己教子無方,還能說什麼?
左封遲取起一旁的外衣穿上--
煉丹時他通常都是赤果著上身的。見她一瞬也不瞬地瞧著自己身體,他微側過身,快速穿好了衣服,問︰
「到底是什麼事,值得你這樣拆屋頂闖進來?」
她這才想起來這里的原因。驕傲地仰起小臉,她指著耳邊花朵,興奮道︰「你看!這朵花,是我的花哦。凡離送給我的。」
「花?」左封遲楞了下。
看她耳邊的紋心白梅,高山品種的白梅花,山中隨處可見,並沒有任何顯著藥效。他強迫自己不皺眉,試著問︰
「好,這是花。然後呢?」
「什麼然後?」她著急地在原地轉了一圈,連帶身上的灰塵一同揚起,期待地問︰「你不覺得我有什麼不一樣嗎?」
「什麼……不一樣?」他忍住揮開灰塵的動作。她渾身髒得像剛從泥地打滾上來的小牛,跟平時一樣啊。
她雙眼瞬間失去興奮的光芒,像朵枯萎的小花。後退了幾步,躍出門外。
「他居然騙我……騙我說很好看。」留下這句低喃,一溜煙消失。
「好看?」左封遲這才見山是山的醒悟。
草本植物在他眼里皆是藥材,他根本忘了它的外型是否美觀。快步邁到門口,靈活的縴影卻早已不見。她向來只顧著好玩,怎會突然注意起花朵的美麗?
「凡離送的花?」
他瞬間會意過來,輕聲低喃︰「最後……會是他麼?」丹房內被風吹得急晃的火焰,在牆上形成晃動不定的陰影。
這時牆上映出有人無聲自屋頂潛入室內的身影,那高大的身形不屬於此地。左封遲沒有回頭,只是緩緩把手移到腰側,就听那人朗笑起來︰
「是我!可別暗中下毒把我害了,若害死了我,你就少了天底下最最最關心你的人了。」
左封遲聞聲眼底現出了少有的波動,他回身面對那高大的漢子,輕聲道︰
「大師兄,你又遲到了。」
「碧靈劍不見了!」才五更天,天都還沒亮透,震天的驚喊聲就劃破了千尋山腳下的寧靜。
小小農莊登時亂得像打翻的螞蟻窩般,秦苑十幾個師兄弟自不同方向奔來,圍住柴房。沒想到寶劍會在他們眼皮下不翼而飛!
凡離黑著臉下令︰「立刻分頭去追!五師兄,你留下再把農莊徹底搜一遍。」所有人馬上分頭行動。
轉眼天已蒙亮,秦午陽幾乎把整個農莊地皮都掀了起來,卻仍尋獲不著,他正想將柴房再搜最後一遍,門口就傳來低冷的嗓音︰
「你在做什麼?」
秦午陽迅速回頭,一見來人便焦急道︰「左前輩,碧靈劍被偷了!昨夜我還睡在埋劍的軟土上,結果今日醒來卻發現鐵盒在我懷里,而鐵盒里的劍已經不見了!」最可怕的是,對方還無聲無息地把鐵盒留在他懷里。若對方有心滅口,他們豈不早已死了十次?
但他們死了事小,劍卻是萬萬不能弄丟的啊!
「沒想到你們如此早起,我下山為的就是此事。劍並未丟,請你快去把他們都喚回來吧。」左封遲略感頭疼,今日一早不見大師兄蹤影,他便猜知會發生這種事了。
「劍沒丟,真的嗎?!我得趕快去告訴他們--」秦午陽驚喜跳起,心知前輩一不會信口開河,忙往外跑,去把那些自責不已的師兄弟們都招了回來。
「讓各位虛驚一場了。」待他們全都回來後,左封遲解釋道︰「請你們不用擔心,劍是我大師兄所取。他行事一向不按常規,如今劍已歸主,你們來千尋山的任務也已經完成了。」
秦苑的人都松了好大一口氣,有人還當場腿軟。師兄弟們差點就要抱頭痛哭了。
「幸好幸好!不是弄丟就好!」那是師父嘔心瀝血鑄了八年的劍啊!找不回來,他們除了投水跳崖之外,有何面目回去見師尊?
只有凡離注意到左封遲不同以往的裝扮。
他身穿勁衣裝束,腰佩長劍,肩背包袱,頭戴斗笠。連前輩身旁的鳳芸侯手上,也提著紅褐色的小小包袱,正揉著惺忪睡眼,後頭還跟著一只正在打呵欠的黑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