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安雲雅沒想到事實真是這樣。「若你不喜歡他的話,你怎麼願意跟他——在一起……」
「我沒有跟他‘在、一、起’!」美女像是對這類的問題十分不耐煩地說︰「我搞不懂你們是怎麼想的!我們只是偶爾上上床而已,又不是男女朋友!這事有什麼好在意的?」
說的好像她大驚小敝似的。但不是男女朋友卻發生關系,這才真的奇怪不是嗎?安雲雅真的無法理解。
見她仍心存疑惑,美女只好解釋說︰
「因為我們大三時到了對兩性好奇的階段,我沒有喜歡的人,他也沒有,所以我就提議試試看。我可是磨了很久他才肯答應的,就像約他一起去慢跑一樣,一起運動有什麼關系?拜托你們不要大驚小敝好嗎!」
她的說詞讓安雲雅張大了嘴。
「你是說……那對你來說只是‘運動’?」
「不然還有其它意思嗎?」美女一副受不了的表情,看不出有半絲裝模作樣的模樣。
但……這會是真的嗎?
安雲雅張目結舌。美女看來絕對不是放浪形骸的人,但她的行為卻這麼隨心所欲、大膽開放……若她說的是事實的話,安雲雅腦海里浮現了「物以類聚」這句話。
敝人交的朋友仍是怪人。她怎麼會沒想到?能跟石景霆做上朋友的一定有其獨特的地方。可是這特別的一點也太……太令人難以接受了。
就在她內心還起伏不定時,人已被半強迫的拖到了石景霆面前。
「如果你還不信的話,就自己當面問他一遍吧!」美女突然大力的從背後推她,害她差點絆倒。
「穆采伶!你在做什麼?」石景霆及時扶住安雲雅,斥責著友人粗魯的行徑以及多管閑事。「是誰要你把她帶過來的?」
穆采伶美麗的臉色並沒有比石景霆好看多少,以不弱于他的氣勢粗魯地吼回去︰
「我把你的心藥給你!省得一天到晚看你死氣沉沉的德性,來傷我的眼、礙我的心情!盼了半天的人好不容易來找你,你卻在那邊自尊心作祟、扭曲別人的意思,還想要把她趕回去,你是白痴啊你!」
「你說什麼——」
石景霆捏緊拳頭,面色難看得嚇人,穆采伶卻絲毫不畏懼的抬起下巴說︰
「算我枉做小人,待會兒你被甩活該!」說完後「哼」地一聲,就徑自走回鋼琴酒吧了。
留下獨處的兩人。
穆采伶剛才……說的是真的嗎?那所有的一切——
「你根本不用理她說了什麼!」石景霆雖然不知道她們剛才說了什麼,但口氣仍是冷硬。
安雲雅思索著穆采伶剛才所說的話,在內心慢慢拼湊著答案。看著他的側臉,她愈想心跳的愈快,可卻又有一絲遲疑——若是她又搞錯了呢?
罷剛被拒絕的難堪猶在空氣中,她還沒那麼快就能重建信心。
她的沉默卻令石景霆愈來愈煩躁。
他剛才好不容易才凝聚了所有的力量去拒絕她的同情,不讓自己變得可悲,到最後連半點自尊都不剩,但該死的穆采伶卻又喚回了她!他已經沒有自信能夠拒絕她第二次了。
再次見到她時是在鋼琴酒吧,他幾乎是一進門就發現了她——
雖然她穿著打扮跟發型都變了,但他仍是一眼就認出了她,胸口瞬間滿漲的情感洶涌得令他吃驚——在此之前,心如止水多年的他幾乎要忘了,自己也是個有情感的人。
而他也是那時才發現,他從未遺忘過那分最初的感情。只是被拒絕的無奈,迫得他不得不暫時埋葬。其實他的心一直未死。
他對她的悸動,從未變過。
一直貪婪的吞噬著她身影的他,當然不會漏過當她發現自己後,那副極欲閃躲的模樣。
我討厭你!這世上最討厭的人就是你——深刻在腦海的記憶猛然把他擊退,他那晚幾乎是倉皇而逃地離開了鋼琴酒吧。
他又在做什麼夢呢?石景霆嘲笑著自己。
他對她的情感多年不變,她對他的厭惡難道就會改變了嗎?他不變的情感霎時可悲得讓他無法控制的發笑。
當晚察覺他狀況實在不對勁的穆采伶,隔天強迫他到陽明山喝茶一聚,卻沒想到又會踫上安雲雅。
他本來應該趕緊離她遠遠的,才不會更惹人嫌,可是……她在哭啊!哭得那麼傷心,哭得他理智盡失,等到一回神時,他已經在敲她的車窗。
在半途她說了「對不起」,他很自然的知道她指的是什麼,那番話是糾纏兩人多年的心結。但她真原諒他了嗎?他卻不敢確定。
那晚送她回去時他還糟透的對她發了脾氣,就在他快自暴自棄時,一個月後,看夠他失常演出的穆采伶才笑著說他還有希望。
穆采伶說在陽明山上時,她做了小小的「測試」,還信誓旦旦地說安雲雅動搖了。她對他——並非完全無心。
真的嗎?一線希望卻讓他的心燃起燎原大火,雖知不可僅憑單方說詞就那麼快做出情感,但他沒有出口的心情早已盲目失控。他花了一個半月的時間找遍台北縣市的各大小會計事務所,才找到她任職的公司。
他重蹈覆轍的——又跟蹤了她。
不愛出門的她,讓他找不出機會接近,直到她後來被同事拖去酒吧,他才有機會再「巧遇」她。
原本以為有機會的,卻終歸是幻想。他才又接近她,她卻像是學取了教圳般,很快又吐露他心中一直恐懼的事實——
你讓我覺得惡心!從以前到現在都沒有變,以後也不會改變——
心要撕裂多少次才不會再有痛覺?
九年前那種空洞的感覺又回來了。他極力抗拒,想從那深不見底的黑暗中爬出,連要維持正常生活都教他快難以負荷了,但一個月後她又出現了,帶著極誘人的餌,足以粉碎他最後一滴尊嚴的話——請當她的朋友。
「你為什麼還要出現?!」他失控他吼著︰「你不是不想要我去纏你嗎?那你最好離我遠遠的,不要讓我再看到你!」
「你為什麼……連朋友都不想跟我做?」安雲雅好不容易凝聚起勇氣問。
「因為我不稀罕多你這個朋友!」
他惡聲惡氣的朝她吼,卻看到她臉色倏地刷白。他驀地繃緊了下巴,拳頭握了又松,松了又握,像在極力隱忍著什麼。
最後,他低下頭去,泄憤似的踢著地磚,用著忿恨摻雜著挫敗的聲音說︰
「我不是那麼偉大的男人!苞心愛的女人當不成情人可以做朋友,對你來說那只是微不足道的同情,對我來說卻是萬劫不復的開始……」
「心愛的女人?」她的聲音像是驚訝。
「知道了就離我遠一點!」他自暴自棄的背轉過身去低吼︰「我不能滿足于只當你的朋友,要是又接近你,我一定又會給你壓力!一切的一切又會像以前一樣輪回,而你只會更加的討厭我,並且開始後悔起你今日的仁慈——」
他聲音戛止,因為背上突然靠近的溫暖。
她由後抱住了他。
「你在做什麼?」石景霆全身僵硬如石,連聲音也平板如尺。
「你覺得我在做什麼?」她熱辣辣的臉頰貼上他的背心問,感覺他身體微微顫抖,她更用力摟住他。
「不要給我期望……如果是同情的話……」他連聲音都開始顫抖。
「不是同情。」她閉上眼說,耳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聲。
不是同情,那會是什麼?
她感覺他高大的身于動搖得更厲害了,幾乎像是被狂風吹襲的大樹般,無法控制的顫動不已。
她突然覺得一陣鼻酸。這些年來她對他做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