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驚訝些什麼呢?
昨晚她就看到他們在一起了,現在到底還在吃驚什麼?
他……當然可以跟別人深人交往,難道她以為自己是特別的嗎?全世界只有自己能接近他?她是這麼自大的嗎?
不,她搖了搖頭。大概……是因為從沒看過他願意接受自己以外的人吧?所以感覺有點怪怪的也是自然的。她這麼告訴自己。
由美女這細小的動作,就知道他們的確是一對情侶。
「他的衣服都是我幫他打理的。」果然,美女如是宣示︰「我們從大學就認識了,今年是第六年。你一定是他很特別的朋友,他才會認得你的臉,還帶你來這里。他是很孤僻的,能不跟人接觸就不跟人接觸,記人更是一級的糟糕。」
「啊,是嗎?」安雲雅只能裝傻點頭。「大概是因為我高中坐在他隔壁的關系吧。」努力撒清關系。
如果她沒有過度敏感的話,她像是听到了美女在這麼說著︰「我們已經交往很久了,請別來打擾我們!」不管這是不是一種被害妄想的多心,她還是決定小心為上,不想惹來更多的誤解跟混亂。
「你現在在做什麼工作?」那個自顧自吃完東西的人,終于開口說話了。
安雲雅心里很想拿茶點砸到他的臉上去,但外表仍是冷靜的回答說︰
「會計師。」
「無聊的工作。」
仍是一出口就沒好話。
安雲雅現在很想扁他,但礙于第三人在場,她只好用微笑掩飾。而他渾然不覺自己的話有什麼問題,繼續發問︰
「你讀什麼大學?」
「A大。」
「伊麗莎白死了沒?」
哪有人這麼問話的?安雲雅氣得牙癢癢的,終于忍不住反唇相譏︰
「請不用擔心!我相信伊麗莎白絕對會比‘黑、襪、子’還要長壽的。」她故意這麼說。
丙然就見石景霆高高挑起一邊眉,死穴被點中的他,也馬上被挑釁,重復著那永遠一式的糾正跟惡劣口氣說︰
「它、叫、做、‘黑、熊’!我說過很多次了,有少年痴呆癥就最好趕快去醫院檢查檢查!免得比現在更惡化——還有,‘黑熊’絕對會比你那只白貓要長壽的多!」
「它、不、會。」她學著他一字一字的說。
看他臉愈臭,她就愈感到得意。惹怒他實在沒什麼好處,可是她發覺自己無法收斂,甚至還覺得開心。
「它會——」他拉長了警告的聲音,壞脾氣的眉開始擰緊。
要收手最好趁現在,可是她仍是回說︰「它、不、會。」
「它會!」臭著張臉,凶得像是要翻桌惹事的口氣。
「它、不、會!」她也不甘示弱的吼回去。
他們再次大眼瞪小眼,就像兩個爭論不休的孩子般,就像回到了從前那個他們還是安全朋友關系的時候。那樣熟悉,卻又不傷感情的抬杠。
真到意識到美人愕然的表情,安雲雅才又驚醒地安靜下來,後悔自己剛才幼稚的反應。
「……你們以前的感情一定很好。」在旁的美人出神地掏了一根煙出來,放到唇邊,然後才想到似的看向安雲雅,問︰「可以嗎?」
「不行。」他問也不問的把她的煙取走。
安雲雅對他的專制反感,忍不住說︰「為什麼不行?你不是也抽煙嗎?」
「誰說我抽的?」他又挑起眉。
「你的——車上,到處都是煙味。」她本來想說他的「身上」,但覺得太暖昧而臨時改口。
「罪魁禍首不是我。」他不耐煩地說。
「對不起。」美人突然接著說。
事實很明顯了。原來是美人在他車上留的味道……她又自以為是了,只好低頭喝茶來掩飾尷尬。
他幫她把茶斟滿時順口問︰
「你有跟誰交往嗎?」
安雲雅了意識快速看了美人一眼,美人正優雅的用著茶點,而他臉上也沒有任何刺探的表情,反而像是社交辭令的模樣。但即使如此……
她清了清喉嚨說︰
「有。」四天前還有。她在內心補述。
「交往多久了?」
他問的也未免太多了吧?但她仍是回答說︰
「四年。」說完,為了怕他再這樣問下去不知會蹦出什麼怪問題,敷衍了幾句後,她就笑著告辭︰「時間很晚了,我明天還要上班。」
這是她第一次感謝自己是上班族,月兌身的理由很光明正大。一出來後,安雲雅才發現她甚至沒有跟美女交換姓名。
石景霆從後面跟了出來,不用想也知道他該送她回去取車。但她拒絕說︰
「不用麻煩了,反正用離不遠,我喜歡在晚上散步……一直到鑰匙踫撞的聲音傳來,她才想起來——
「鑰匙還我!」
一抬頭,卻接觸到他溫柔的眼神,她心驀地一跳,隨即對自己皺眉。看他再度把鑰匙收回懷里,兩人無言的並肩走著。
「你要去哪里?」他直接經過了自己的車,令她不禁疑惑問。
「散步。」
「散步——現在?」她不可思議的瞠大眼。「你女朋友還在里面等你耶!」從這里走路到她停車處,來回最起碼要花掉半個小時!他到底在想什麼!
「我想要散步。」仿佛這就是可以任性的理由。
「做你的女朋友……真可憐。」她忍不住小聲的嘟噥。
他卻臉色突然一變,惡狠狠的瞪向她吼︰「你夠了沒有?!我早就知道你對我的觀感了!你有必要一說再說嗎?」吼完就徑自轉身走向山路,步伐大而充滿怒意。
「什麼……」她又不是故意說給他听的!還有,她哪有一說再說?原本想反駁,他卻一下子就走的老遠,她只好不甘願的跟在他身後。
生氣的人自顧自的愈走愈遠,一下子就消失在山路的轉彎處,留她在遙遠的後方。要是振邦,不管多生氣都不會這樣對她……
但又有什麼好比的呢?他們本來就是完全不同的人。他們跟她的關系也不同……一想到之前依賴的人,她又嘆了口氣,依自己的步伐在山道漫步著。
往事不可追。
看看世事變化得多快?才四天前的事就已經是「往事」了。
夜晚山里急速下降的溫度讓她打了個冷顫,不禁環抱住自己,繞過轉彎處時發現他在一旁等她。冷漠著一張臉,雙手插在口袋里,看她畏寒的模樣,也沒有半點要把外套借給她的紳士風度。
其實他並非沒有改變,雖仍是不善應對,但人卻變得世故了。舉止打扮跟眼神,像他現在的眼神就像在盡義務——把女孩子送歸原處,他才能了事。
是他現在的女友教他的嗎?男士基本該有的禮貌。
兩人再度無語的並肩而行,來往的車輛一輛輛從他們身邊疾馳而過,燈火快速劃過兩人身上,拉長了他們瞬間交疊的影子。影子當然無聲,但那沉默,卻像是再也無話可說。
一直到她停車的地方,他們都沒有再交換過一句話,甚至一個眼神。
那晚,一人開車回家的她,心底覺得有股莫名的感傷。
第七章
又是失戀酒。
許嘉昕經歷了一場快燃易滅的初戀,三個月就結束。安雲雅又被拖了出來,這次她們來到了間熱鬧的PUB。震耳欲聾的音樂,足以蓋過其它聲音,她也就不阻止許嘉昕大吼發泄了。
本來以為只要負起送失意人回家的責任,沒想到熱舞時間一到,許嘉昕便站起身要拉她下場——
「你去就好,我不會跳……」她連忙拒絕。
「跟著我就對了!」許嘉昕在她耳邊大吼。心情不好的人最大!
心想陪她進入舞池後就溜走的安雲雅,進場後卻被緊抓住不放。
天!雖然舞池里擠滿了人,但要她開放肢體、隨音樂款擺,更是殺了她也做不到。在一堆盡情扭動肢體、發泄精力的男女當中,她不知所措的僵立著,任由許嘉昕如花蝴蝶般在自己身邊環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