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卻猛地半個身子都探進車內,長手粗暴的拉起她的手煞車,使得才稍微前進一些的車子立即停止。
「你到底在搞什麼鬼?!」他再次暴吼出相同的話,跟剛才不同的是,這次他的臉就在她正前方,肩膀還卡在窗上,聲量近距離加大。
被他突兀動作嚇到的她,不由得往後退到最底——最底也只是陷在車座里而已。
他瞪了一眼避他如蛇蠍的她後,高大的身體又擠出了車外,然後把她的車門打開,就站在車門旁等她。
「你……?」
就在她還搞不清楚狀況時,他臉色就像半山腰的天氣般,毫無預警的迅速轉壞——以往的記憶霎時重現,她知道若不如他意,就要變天打雷了!
她只好趕緊走出車來。
他隨即探身取出她的車鑰匙,落鎖、升窗、設定防盜,然後再把鑰匙收進自己的西裝口袋里,整個動作一氣呵成。
「你拿我的鑰匙做什麼?」
她瞪大眼叫,但他已徑自朝前方走去。這麼多年了,他仍是那麼我行我素。她只好跟上他。
「你……喂!把鑰匙還我。」
他在一輛未熄火的藍色別克轎車旁停下,幫她開了車門,用意很明顯。
「你……到底想要做什麼?我還有事,你……快把鑰匙還我。」說來說去仍是這句,因為她實在不知該對突然出現的他說些什麼。
「上車。」
一貫不多加解釋的作風,倒像是旁人非听不可似的。但她不。以前的乖乖听話帶給她多大的教訓、與被誤解。
「不要。」她說。
然後是大眼瞪小眼的對立,好熟悉的情景又重視。她忍不住月兌口問︰
「‘襪子’它好嗎?」
見他眯起眼,她才忙改口︰「不、我是說……‘黑熊’它還好嗎?」
一听到「黑熊」兩字,他的眼神才沒那麼銳利,回答說︰「好。」
他以單字回應,教問話的人難以接續,感覺卻又那麼熟悉。他多年來仍沒有太多的改變,她莫名有種微微的安心。
石景霆……沒想到這麼快就再遇到他。不是說好下次要從容以對的嗎?考驗馬上就來了。
她現在還怕什麼呢?他已經有女朋友了,還是那麼美麗的美女,難道她還怕他糾纏不情嗎?若是的話,這層擔憂也未免太自我膨脹了。也許他此刻內心還在懷疑自己從前眼光怎會那麼差呢!
決定要成熟以對後,她也隨遇而安,安之若素的坐上他的車了。
車子平穩的在山路上行駛,看來他也是要上山的。安雲雅直到現在還是不敢相信自己正坐在他的車上。他們九年沒見過面,卻在短短的兩天里踫上兩次,真不知上天是怎麼安排的?
「你剛才在哭什麼?」他單刀直入的問。
她沒想到他有看到剛才的事。「……沒什麼。」
「你剛才在哭什麼?」他執著的又問了一次。
她差點忘了他的任性——別人問他他可以不答,隨他高興;但若他問別人別人就一定要作答,否則他就要不高興。
但……為了振邦。這句話若真講出口的話,她可能又要哭了吧?
「不能講……」她搖頭。
「沒什麼不能講的。」說的好像他們是昨天才分開的好朋友似的;他們之間既沒有歲月的距離,也沒有決裂的不歡而散。
一想到當時的那番話,她又良心不安起來。
「那個時候……對不起……」
無頭無尾,甚至連標題也沒有的話,他卻仿佛理所當然沒的接了下去︰
「要是我遇到你這種情形,早就打電話報警了。你不用客氣,我的確是變態沒有錯。」
她見他面無表情的側臉,猜測不出他說這番話的用意跟心情,只好保持沉默。
車子來到一個茶館,看來他們的目的倒是相仿。兩人下了車,茶館的人似乎認識他似的,說了句「老位置準備好了」,便任由他進去。
他愈走愈里邊,看來是早訂好了包廂的位置。
一想到兩人要坐下來面對面聊天,安雲雅心里就一陣緊張;在外邊還見得到別人,兩人獨處的感覺才不會那麼強烈。她忙說︰
「我看……我們還是坐外面好了……」
他卻已掀起了包廂的布簾,大步走進去。她在內心哀號一聲,也只好跟進,低頭月兌鞋時卻听到女人驚訝的聲音︰
「景,她是誰?」
安雲雅這才錯愕的發現,昨晚才見過的那個鋼琴美女正坐在包廂里頭,以一臉驚愕的表情看著突然出現的她。
安雲雅壓根兒沒想到包廂里還會有別人——
不!她怎會沒想到他根本是跟人有約才來的呢?連包廂都早訂好了……一陣狼狽的尷尬襲上,她舉止無措的站在門邊。
那美女的愕然只是一間即逝,很快就恢復鎮定的招呼她︰
「進來吧,別站在那兒。」
但與其說是招呼,還不如說是命令的口吻。僵硬的態度,代表著這氣質清冷的美人也不是什麼長袖善舞的人物。
四方的古樸木桌臨窗,石景霆讓出靠窗的位置給她,形成了兩個女人面對面坐著,他一人坐在背門位置的情況。
這狀況簡直尷尬到了極點!
若早說他女友也在的話,她絕不會來當電燈泡的。
天!他到底在想什麼?居然帶一個女人來參加自己的約會。安雲雅真想拿東西鑽開石景霆的腦子看看,看里頭是不是真如他的姓——裝的全是「石」頭,否則怎會有人遲鈍到這等境界的?
還是他根本是想炫耀,讓她看看他現任女友有多出色?
外邊天色已經整個昏暗下來,就跟她的心情一樣。
「你想吃什麼?」坐定下來後,他問安雲雅。
「不用了……」感覺對座在她臉上巡視的視線,她吃得下才有鬼。
在石景霆主動幫她倒茶時,那美女更是露出了掩不住的驚訝表情,終于開口問︰
「景,她……是你的朋友?」
「嗯。」單應一聲,仍是不多加解釋。他點的餐來了之後,更是徑自低頭狼吞虎咽,讓這兩個根本完全不認識彼此的女人干瞪眼起來。
為了顧慮美女的心情,安雲雅只好自己解釋起來︰
「我跟他是高中同學,很多年不見了,剛剛在山路上踫見,然後……」然後他就強押自己來了?「……呃!我是想……咳、我是想告訴他同學會的事,問他的資料,因為我們班上的人都不知道他的資料,可是他趕時間……就……順便帶我來……」實在說不下去了。
漏洞一︰他們兩個都是開車來的,那他們是怎麼在山路上「踫見」的?撞車嗎?
漏洞二︰都說多年不見了,有哪個人會熱心到只為了問資料就巴住對方不放,甚至跟來他的約會?
漏洞三︰他的個性會這麼和藹可親得讓人輕易跟著他嗎?
這樣漏洞百出的話,她自己說了都不敢听,不解釋就算了,一說就有欲蓋彌彰之感,愈描愈黑之嫌,真是愈解釋愈糟。她真想挖個洞把自己里起來。
「喔……」美女僵硬地回應了一句,頓了一頓,努力擠出下一句︰「那……他高中是個怎麼樣的人?」
「應該……跟現在沒什麼差別吧。」她看了一眼埋頭猛吃的人,滿心的不滿。「既不愛講話,又陰陽怪氣,所以人緣很差。」
美女眼里馬上涌出笑意。
「那的確是跟現在一樣。」
整個小空間氣氛瞬間級和了一些,美女態度自然了一些,又問︰
「你以前跟他很熟?」
「若跟其他人比起來,算是比較熟吧。」她小心地說著︰「不過很久沒見了,剛見到時很驚訝,根本就認不出來。」
美女像是滿意的微微一笑,很自然的伸手去理了理他的領子,像是不經心的,又有點宣示領地的意味。安雲雅看了心一跳,那種親見感,讓她忍不住低下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