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得不承認,如果說語潔是以生命在愛著他,那麼欲風回報給她的,除了生命,還能有什麼呢?
邢欲風輕輕的撫著石碑,就像撫著語潔的臉頰,他的鮮血沾在她的墓碑上,跟著一滴滴眼淚落在血漬之上,緩緩的從碑上逐漸流到地上。
「什麼人?」汪首炎抽出了長劍,大喝一聲。
廉希憲從林子里走了出來,「邢欲風,看樣子你是真心愛我女兒的。」
「廢話!你沒看見他快瘋了?」汪首炎四面張望,生怕有埋伏。
廉希憲笑道︰「畢竟沒瘋,否則有人可就要埋怨我一輩子了。」
「你胡說什麼?」
邢欲風盯著他,想從他的從容不迫中找出些蛛絲馬跡,「你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我要是你,就不會在這哭,會馬上出關。」
他這麼一說,他馬上領悟,「往哪走?」
「向北。她回到那一望無際的草原上了。」廉希憲說完,轉就走。
當初他听了李玉樓的話,將女兒送出北關,讓她回到草原生活,然後對外說她因病身亡,既保全了廉家的面子,又順了的心。
這一切喪事辦得隆重盛大,連空墳都造得美輪美奐,一連多天,他每天都會到墳上來,因為心痛愛女早逝,他若是表現太平常也說不過去。
所以他天天來伴墳,沒想到遇到了邢欲風。他被他所感動,因此出言指點了他一條明路。
希望他能夠找到語潔,好好的照顧她下半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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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過了黃沙漫漫的大漠,一片青翠草原一望無際的延伸了出去,幾百只閑適的牛羊在綠地上覓食,幾個錯落的營帳點綴其中,一幅安寧祥和的景象。
「喂,念念,你真的皮養!誰說你可以出去玩的?」一個綁著粗大辮子的女孩,裝模作樣的凶一個大約三歲的小男孩。
男孩有一雙圓滾滾的大眼楮,閃著慧黠的光芒,很少有人不會被他的燦爛笑容給迷住,包括他的母親。
「小馬……我的小馬。」
「不行。」廉語潔蹲下來跟他說話,「你那麼小,不能騎馬。」
邢念固執的喊著︰「小馬、小馬。」
「耍賴就贏呀,你娘比你還行呢!」她伸手去搔他的癢,兩個人笑成一團,倒在草地上玩耍,活月兌月兌是兩個大孩子。
逐水草而居的日子她已經過了四年,有邢念陪伴,倒也不孤單,雖然她還是會想念那個心里只有復國大計的男人,但總是想到甜蜜的多,苦澀的少。
她常常跟著不同族群的人在草原上游牧,這些年來,她學會了騎馬、放羊,甚至還能挽起袖子來幫母馬接生,她已經不是相府里那個嬌滴滴的小姐了,經過生活的歷練,她顯得成熟了不少。
她停止了阿邢念的癢,托著腮看著他那酷似邢欲風的臉,「你真像你爹。」
「爹是大英雄,爹會騎馬。」他念念不忘想騎他的小馬。
「是呀,你爹是個大英雄。」她含笑看著他,回想起他們相遇的點點滴滴。
他還在汲汲營營他的復國大計嗎?玉梨花的柔情感動他了嗎?她拋下了過往的一切是明智的嗎?
突然,邢念的哭聲和馬蹄聲驚醒了她,讓她猛然回過神來。
她驚訝的看著邢念趴在小馬背上,雙手緊緊抓著馬尾巴,而小馬正賣力的奔跑著。
「娘……娘……救命哪!」
語潔嚇得渾身發軟,抓起裙子奮力追去,若是念念掉了下來,她會哭死的。
「別怕,念念,抓緊。」她瘋狂的追在馬後面,擔心害怕的淚水早已奪眶而出。
一匹快馬從她身後趕上前去,很快的就和小馬並行,騎士的騎術非常精良,他巧妙的控制著他的馬與小馬平行,然後伸出手來將邢念抱在手上,跟著哈哈大笑。
他的笑聲激怒了她。她兒子差點墜馬死掉,這個人雖然救了念念一命,也沒資格嘲笑他。
「你……」她在他躍下馬之時沖上前去,正想指著他的鼻子破口大罵時,卻猛然愣住了。
「好久不見了,丫頭。」邢欲風將孩子穩穩的放了下來,貪戀的看著她。
他的丫頭長大了,也長高了,多了一股成熟女人的魅力。
他在漠北追蹤她的足跡四年了,很多人都見過這個美麗的女孩,但她總是在他趕到那里之前,又走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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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他的丫頭這麼愛流浪,讓他在遼闊的草原上、沙漠里追尋著她留下的足跡。
「你……」她完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的臉上雖然有風霜之色,但仍掩不住他的英氣,他依然叫她心動。
「我真佩服你,倒騎馬的絕技你也能傳給兒子?」他臉上笑意盎然,四年的分離都是做夢。
語潔忍不住紅了臉。他還記得她倒騎馬的糧樣,這人真壞。
「跟你沒關系。」她拉起了念念的手,「咱們走。」
「丫頭,你就是不肯原諒我是嗎?」
他追尋了她的足跡四年,打听了很多關于她的事,包括她有一個可愛的兒子,他叫邢念,她親見的叫他念念。
語潔僵硬了一下,覺得好想哭,她抱起邢念沖進帳去,將他隔絕在外。
這個利用她、玩弄她,卻讓她魂牽夢縈的男人,此刻就在外面,她本來以為她永遠的失去他了。
失去!?語潔猛然一驚,這兩個字讓她心疼。
難道她會失去邢欲風嗎?她能夠再一次承受那種痛苦嗎?
她看著念念那黑白分明的眼。她能讓他失去父親嗎?
不!
她站超身來,沖了出去,直到看見他毅然決然離去的背影,有種叫後悔的情緒在心底蔓延,她倏地張嘴叫住他︰「邢欲風。」
他停了停,沒有回頭,然後又繼續向前走,似乎準備翻身上馬。
「欲風。」她輕喊,聲音軟弱而無力,還帶著濃濃的哭音。
這一次他停都沒停,直接翻上了馬背。
她不知道失去了,要喚回來是這麼的難……
語潔垂下頭去,看著自己的眼淚一滴一滴的混入青草上,然後消失不見。
淚眼迷蒙中,她看見一雙鞋子停在她面前,她飛快的抬起頭來。他跟她面對面,他沒有走……他回來了。雖然他緊蹙著眉,但眼里卻有著溫柔、懊惱、憐惜。
她狠命的咬著唇,眼淚流的更急了。
他抬手為她拭了淚,啞聲道︰「語潔,你會害我放不了手,你會害我無法克制自己。」
她搖搖頭,「別走。你這個驕傲的男人,你一定要逼我說出來,我不要你走。」
他讓她的頭靠在他的胸膛上,溫柔的摟著她的肩,「走,也為你。留,也為你。語潔,你不能讓我這麼矛盾的,你哭得這麼可憐,會害我以為我在你心里是那麼的有分量。」
她繼續哭,覺得委屈覺得不甘心,覺得她的驕傲和自尊在這個男人面前,竟然蕩然無存。
「別哭。」他懊惱的替她擦去那成串落下的淚水,在她面前他總是顯得笨拙,他總是害她哭。
「我也有我的驕傲,我也有我的自尊,你把我當棋子,利用我的感情,更可惡的是,你竟然不願意解釋。我等了這麼久,你就是不肯來道歉、不肯來解釋。好不容易你來了,結果……結果卻是為了欺負我。」
「語潔,公平一點。你從頭到尾都不肯听我解釋呀!」
「我不听你就可以不說嗎?」她忿忿的說。
他早該知道的,她倔強好勝,這件事一定讓她自尊受損,他一直在等他的安撫和解釋,而他竟然像個傻瓜似的,以為她不肯原諒自己。「對不起,丫頭,我真是個遲鈍的大傻瓜。」
「你當然是傻瓜。」她抹去淚水,吸了吸鼻子,委屈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