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半年來,俞子惑的笑容變多了,只是在笑容背後,他真的快樂嗎?對于一個習慣從工作中找尋生活目標的人來說,無所事事的生活應該很難談得上愉快吧。
可是玉竹沒有勇氣問他快不快樂,她怕會從他肯定的答案中看出他其實只是在安慰她。
「怎麼了?為什麼一直看著我?」俞子惑放下手中的餃子皮,望著從回家後就一直盯著他瞧的玉竹。
「你帥嘛!怎麼看都看不膩。」她垂下眼,包好手中的餃子,放進托盤里。
「說謊,但是很動听。」他笑著傾身輕啄她一口。
「不過說不定等我白發蒼蒼的時候,你一看到我就討厭。」
「不會啊,你爸到現在還是很帥。」她低聲嘀咕道。
俞子惑聞言,臉色微變,「你今天遇到他了?」
「嗯。」她點頭承認,知道瞞不了他。「我下班的時候,他剛好上樓。可能又要叫你大哥去相親吧。」
其實玉竹多少有些同情俞子城現在的處境。自從他和未婚妻林湘雲莫名其妙的分手後,除了公事,他還要打起精神應付他父親安排的一堆相親。
「那他……」俞子惑臉上浮現一絲不安。
她揚起笑臉,「放心,他根本連正眼看我一眼都沒有。」
「我想,你還是辭職好了。」
玉竹固執地搖搖頭。這個問題他們已經爭論過好多次,子惑怕有一天她的身分會被他父親知道,但是她也不願讓子感和俞家就此斷了線。待在俞子城身邊當秘書,她多少可以轉述一些俞家的現況讓他知道。
他垂下眼,靜靜包了幾個餃子,忽地開口,「嫁給我。」
玉竹震了一下,手中的餃子皮落在桌上。
怔了幾秒,她清了清梗住的喉嚨,努力裝出輕快的聲音道︰「喂,你太沒誠意了吧,哪有人一邊包餃子一邊求婚的?不嫁、不嫁,沒戒指也沒鮮花,說什麼也不嫁。」
「有戒指有鮮花就嫁了嗎?」俞子惑凝望著她,清清冷冷的嗓音掩蓋不去語氣中的黯然,其實他們都明白答案是什麼。
玉竹避開他的注視,沒有回答。
「喂,你們兩個餃子包好了沒?水都快燒干了!」
唐母中氣十足地從廚房里喊著。
「好了。」玉竹回喊一聲,端起托盤走向廚房。
俞子惑拉住她的手,將最後一個餃子放進托盤里。
「究竟是誰遲疑了?
「或許……我們都是。」
他在最親的家人和最愛的女人之間遲疑,而她在他的快樂與自己的快樂之間游移不定,兩難的抉擇,此時此刻沒有人真正下得了決心舍棄任何一方。
電視頻道快速轉過一台又一台,沒有一個節目能讓俞子惑將注意力停留一分鐘以上,偶爾有幾個專門報導財經新聞的頻道讓他轉台的速度稍減,但終究沒能成功留住他的目光。
最後,他幾近惱怒地關上電視,丟開手中的遙控器。
好不容易終于卸下背負了八年的重擔,他該覺得輕松愉快,他該恣意享受這樣悠閑的生活,可是,該死的一點也不!煩躁的空虛感幾乎要將他逼瘋。
他霍地站起身,抓起擱在矮幾上的太陽眼鏡和汽車鑰匙。
黑色的BMW轎車漫無目的的行駛在下班時分的台北街頭,跟著方向盤一轉,駛入再熟悉不過的區域。
他將車停在距離俞氏企業大樓約莫兩三條街外的停車場,戴上太陽眼鏡,徒步走向目的地。他特意放慢腳步,等他到達時,大樓里的員工幾乎走得差不多了。
氣派的大樓依舊昂然聳立,他舉起手遮去傍晚時分過于刺眼的金光,若有所思地仰望著大樓。
玉竹走出公司大門,一眼便看見站在大樓前的男子,酸澀的感覺在心底蔓延開來,只是這一次不再只是為了他,也為了自己。
看來,距離他們說再見的日子愈來愈近了。她努力咽下梗在喉間的苦澀,勉強自己擠出一抹笑容,舉步走向他。
「惑,你怎麼來了?」
他收回目光,低頭對她溫柔地笑了笑,「一個人在家覺得有點悶,看看下班時間快到了,就過來接你。」
真的是為了接她才來的嗎?其實他也沒有說謊的本錢,他仰望大樓時的專注神情已經泄漏了他的心事。玉竹確信他是愛她的,但她也明白他同樣割舍不下工作帶給他的成就感與滿足感,半年多無所事事的生活對他來說已經瀕臨忍耐的極限。
玉竹回他一笑,「要是我今天要加班,你不就等不到人了。」
「無所謂,反正有的是時間。」俞子惑聳聳肩,牽起她的手。「我的車停在別的地方,得走一段路過去。」
「那就順便散散步,吃完晚飯再回去,反正媽也回埔里了。」
「也好。」
兩人靜靜走了一段路,她首先開口道︰「林湘雲回來了。你大哥發了一張帖子給我,要我們一起去參加他們的婚禮。」
「我們?」
玉竹打開皮包,拿出紅色的喜帖遞給他,信封上清楚寫著兩人的名字。
「我都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露了餡兒。」她嘟起嘴,有些懊惱。公司的人都相信她完全不知道子惑的去向,只除了俞子城。
「從你沒給他好臉色看那時候。」俞子惑笑著輕啄她一下。他從來就沒想過他和玉竹的事瞞得了大哥。
她詫異地瞪大眼,「你怎麼知道我沒給他好臉色看?」
他指指腦袋,「用這里想就知道了。你這麼愛我,又老愛替我抱不平,怎麼可能會能他好臉色看。」
「對啦、對啦,人家就是死心眼嘛!」玉竹含嗔帶怨地瞪他一眼,「你說,是我愛你多一點,還是你愛我多一點?」
「你覺得呢?」
「你又耍賴!每次都把問題丟回來給我。」她輕拍他一下以示抗議,但在他沒注意的時候,眼中閃過一絲淺淺的哀愁。其實答案再明白不過,他是她的一切,而她或許只是他的二分之一。
俞子惑沒答話,指月復摩裟著喜帖上的名字。
「你去不去?婚禮在這個星期天舉行。」
「再說吧。」他未置可否,握著她手的大掌微微收緊,心緒飄蕩。
什麼時候他們的名字才能寫在喜帖里,同時他父親的名字和她母親的名字也並列在喜帖上?還是……他終究只能二選一?
俞子城的婚禮讓公司內許多懷著當副總裁夫人幻想的女職員夢碎,但婚禮當天仍有不少人抱著希望前來,只不過目標已經轉向素有鋼琴王子之稱的俞家老三。就算釣不到身價驚人的金龜婿,有個柔情似水的美男子天天彈琴給自己听也是挺不錯的。
當然還是有人忠于原味,打定主意非俞子惑不要。
「你覺得他會到?」徐明暄雙手抱胸,冷冷地問著一同站在會場角落的高孟樺。
「直覺。
「直覺是最不可靠的東西。」
斑孟樺斜睨她一眼,反唇相譏,「你不也來了,難不成你是得到內幕消息,確定他會出現?」
「常理判斷。」
「哈!」高孟樺不以為然地冷笑一聲,「他的行為能用常理判斷?那麻煩你用‘常理’判斷一下,他為什麼要把副總裁的位子拱手讓給俞子城。」
徐明暄不悅地瞪她一眼,偏又無話可說。要不是她哥哥婚禮那天俞子惑來的時候,她哥哥竟然沒通知她,不然她早就見到他了,哪還用得著來參加俞子城的婚禮,跟一堆花痴女在這兒耗。
「喂,她也來了。」
「誰?」徐朗暄挑高秀眉。
斑孟樺朝另一邊角落努了努嘴,「你想還會有誰?
我會沒事提一些阿貓阿狗來跟你閑扯嗎?我可不記得我們有這麼好的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