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笑話?」
他輕撫著她的臉頰,笑著搖搖頭說︰「等一會兒再告訴你。」
「嗯,你要記得喔!」湘雲沉默了片刻才又道︰「你今天幾點要開會?」
「不知道,我得打電話問一下。」
「那你……是不是該回去旅館準備了?」
「是該回去了。」
她再次沉默片刻,才道︰「這次要你先走,還是我先走?」
「都可以,你說呢?」
「你先走吧,我想再坐一會兒。」湘雲坐直身子,但頭仍是垂得低低的。
「好好照顧你自己。」子城抬起她的下巴,溫柔地在她唇上印下一吻。
「你也是。」
子城站起身,走到對街,忽然回過頭對她喊道︰「女圭女圭,等我自由就去找你,我們一起游遍全世界!」
湘雲猛地抬起頭,綻開甜美的笑魘,以同樣的聲量對他喊道︰「好,我等你!」
等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視線範圍內,湘雲才知道他要對她說的笑話是什麼,他說了,而她也笑了。只是這個笑話好殘忍、好沉重。
她拾住顫抖的雇,卻依舊忍不住哽咽一聲,將臉埋入雙掌中,狂肆的淚水止不住地滑落兩腮,縴細的肩頭在微涼的巴黎晨風中不停抖動。
「等我自由就去找你」原來只是一個笑話,好殘忍、好無奈的笑話。
心好痛,為他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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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城一回到下榻的旅館,徹夜在旅館大廳等他回來的高級主管們,立刻一擁而上將他包圍住,急切地表達自己的關懷之意,但究竟有多少真心誠意就不得而知了。不過不管他們的關心是真情抑或是假意,終究是因為他的任性而為,才讓大家拖著一身疲憊在旅館大廳等他,子城為此深感抱歉。
「你們先回去休息吧,今天的早餐會報延後兩個小時舉行。」
才回到房間,他父親的國際電話馬上就到。
「子城,你到底是怎麼回事?才剛到法國就把所有人都搞得人仰馬翻,還弄到現在才回來。」俞錦源劈頭就罵。
「爸,我很抱歉。」
「抱歉?如果真覺得抱歉,為什麼還要這麼做?」
因為我管不住自己的心。子城無聲地回答。
「你到底是去做什麼?為什麼現在才回來?」俞錦源的口氣稍緩。
「觀光。」他不想提遇到湘雲的事。
「觀光?」俞錦源的音量猛地拔高,「你搞得所有人雞飛狗跳就只為了去觀光?!巴黎有哪個景點你沒去過?真不知道你心里到底在想什麼!要你對自己負責真的有那麼難嗎?」
子城無言以對,疲累地單手撐著額頭,規律地按摩著隱隱抽痛的太陽穴。難的不是對自己負責,而是如何在理智與感情間取得平衡。
「子城,你說啊!」
他嘆了口氣,「爸,我好祟,等一會兒還要開早餐會報,有什麼事等我回去再說。就這樣了,拜拜。」
不等俞錦源回答,他逕自掛上電話,跟著倒向柔軟的床鋪,閉上眼休憩片刻,意識朦朧中,仿佛有人輕悄地推開他的房門。
怎麼會?他記得自己鎖上了。他試著起身,卻渾身乏力,只能看著房門一寸一寸開啟,最後出現小嘴微噘的湘雲。
「你怎麼來了?」子城听見自己這麼問道。
「我跟在你後面來的。」她走向他,輕盈的腳步沒有發出半點聲響。
「為什麼?」
她在他床邊坐下,冰涼的小手輕撫著他疲倦的臉,皺起小臉說︰「我來退貨,我不喜歡你講的爛笑話,好難笑。」
「可是我想不出其他的笑話了。」
「沒關系,我等你慢慢想。」她像只小貓咪般蜷臥在他身側,盈滿笑意的小臉正對著他的臉。
奇怪,他怎麼看不清她的臉孔,迷蒙的視絲失去了焦距。
「女圭女圭,我看不清你的臉。」他听見自己有些驚慌的叫道。
「你太累了,休息一下就沒事了。」她拍拍他的臉,溫柔的說。
「那笑話……」
她的小手環上他的腰,「我等你,等你想出其他的笑話。如果你一輩子都想不出來,我就等你一輩子。現在你很累了,別想那麼多,好好睡一覺。」
「等我一輩子?」他不安的確認道。
「嗯,等你一輩子。」
子城安心的閉上眼,沉沉睡去。
不久,敲門聲將他喚醒,他微蹙著濃眉看了眼手表,正好是他吩咐旅館moringcall的時間。
「女圭女圭?」他困盹地低下頭,猛然想起懷中的湘雲,但房間里除了他之外,哪里有佳人的蹤跡。
只是一場好夢罷了!他苦笑地搖搖頭,起身走向浴室,旋開水龍頭,讓冰涼的水沖醒他的理智。從這一刻開始,還有許多責任等著他,好夢該醒了。
第十章
湘雲步出書局,隨手抽出一支原子筆俐落地將長發盤起,斜倚在騎樓的柱子上,低頭仔細研究起新買的地圖。
她想過自由島是個小島,可能不太好找,但實在沒想到竟然會小得找不到。她將地圖拿得更近些,努力想在眾多島嶼中辨視出那一個小黑點,可是到最後還是沒瞧見。
怎麼辦?她沮喪地垂下手中的地圖,潔白小巧的貝齒輕咬著下唇。好不容易挪出幾天假期可以去自由島看看,不過別說正確位置了,她連它靠近哪個國家都不知道,要怎麼找呢?
子城旨定知道自由島的確切位置,可是她怎麼忍心去問他。湘雲嘆了口氣,將地圖收入背包,向圖書館的方向走去,打算去踫踫運氣,看能不能找到一點線索。
從那天在法國分別後,她就再也沒見過子城,但關于他的消息卻從來沒間斷過。她知道他最近又跟哪家的名媛淑女相親,她知道他什麼時候和某某企業的女繼承人吃過晚餐,這些消息來源全都得感謝人類愛聊小道消息的天性,而一個有錢又單身的上司,理所當然地成了最佳的八卦對象。
每回听到這些消息,說不嫉妒是騙人的,但她又能說什麼,選擇放棄的人是她,不是子城,他當然有資格去找其他的女人。
想起他,她心頭又有些疼,胸口電有些透不過氣。湘雲停下腳步,仰頭望著天空。今天的天氣算是不錯的,蔚藍的天空只飄著幾朵白雲,但她總覺得少了些什麼,某種她說不出的東西。
或許去自由島之後,她就能明白到底少了什麼,但前提是她得找到它在哪里才行。
想著想著,湘雲忍不住又嘆了口氣,收回目光,繼續往前走。
「女圭女圭!」
有些耳熟的稚氣嗓音在她身後響起,讓她的腳步遲疑了一下。听來有些像凱的聲音,但他怎麼可能到台灣來?看來她真的太想念自由島了!湘雲笑著搖搖頭,再次舉步。
「我就說你認錯了。」另一個男人的聲音響起。
這個聲音听來挺像星期六的聲音。湘雲好奇地回過頭,還沒來得及看清他們的長相就听到一聲歡呼,跟著一個小小的身影朝她奔來。
「女圭女圭,記得我嗎?我是凱啊!」個子抽高不少的凱笑嘻嘻地仰著頭對她說。
真的是他們!,湘雲呆望著眼前的笑臉,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凱見湘雲不回答,以為她忘了自己,失望地低下小臉,可憐兮兮地說︰「你不記得我了。」
「我怎麼會忘記凱呢,我只是很驚訝竟然會在台灣遇見你們。凱長高好多,都快和我一樣高了。」湘雲笑著輕模他的頭。「你們怎麼會來台灣?」
「我們來跟城收帳,順便把直升機運回自由島。」星期六回答了她的疑惑。「幸好遇到你,不然我們還真不知道上哪兒找城。你們都還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