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番「不計前嫌」的話真令她「感動」。羽容抬眼瞅著周益津,太明白在他眼中的自己是個什麼角色,對他來說,她已經不再是他心目中完美的夢中情人,只是一個愚昧又拜金的笨女人,他肯收留她已經是莫大的恩典。
「你家人不反對你和一個結過婚的人交往嗎?」羽容眯細眼,宛如美洲豹獵殺獵物前的準備動作。無論她選擇屠單是對是錯,都用不著周益津來評論她的愚蠢與否,她還是愛著屠軍的,所以她不需要別人的同情,她只是難過自己取代不了那女孩在他心中的地位。
「羽容?」古莎莎誤以為她受不了這些打擊,真的開始考慮周益津的提議,不禁有些愕然。
「我會告訴他們你只是一時愚昧,才會做了錯誤的選擇。」周益津語氣中難掩施舍的味道。
「那你可以告訴他們,我打算繼續愚昧下去,而且我這麼一個‘殘花敗柳’高攀不上你。」羽容表面上是自貶身價,實際上則狠狠戳破周益津自以為高尚的施舍心態。他真當她是那麼饑渴嗎?被丈夫冷落了,就急著找另一個慰藉。
「你真是無可救藥。」周益津皺起眉頭,轉身踱離這個「自甘墮落」的女人。
「我當初應該讓屠軍好好制他一頓的,這家伙有雙重道德標準。」羽容冷直道,不把他的反應放在心上。就算她真的決定離婚,也用不著降格求售。她從來就不覺得離過婚的女人和其他人有什麼不同,一次錯誤的婚姻只代表一次錯誤的選擇,不是任何人的錯;而離過婚的女人更不是所謂的「二手貨」,一定得廉價大拍賣。
「羽容,你現在還愛他嗎?」古莎莎固然高興羽容還有精神整治周益津一頓,但仍不免擔心她的堅強只是表面上裝出來的,因為羽容的好勝精神絕對不容許自己露出半點可憐相。
事實上,如果不是媒體報導出屠軍婚後就把羽容拋下不理,她可能到現在還相信羽容近來的憔悴真的只是因為她所說的食欲不振。
羽容笑了笑,「我曾經發誓絕對不當模特兒,結果我還是走上了伸展台;我也曾經發誓絕對不會愛上服裝設計師,結果我不但愛上了,還嫁給他。人生的際遇真難預料,我一直以為自己夠理智,絕對不會戀棧不愛自己的人,結果我竟然求他施舍一些他對她的愛給我。我發現我越來越不了解自己。」
「和他離婚吧!你才廿歲,未來還有無限可能,別把自己困在這場悲劇里。」
「和他離婚就表示悲劇結束了嗎?」羽容閉上眼,深吸一口氣,「我忘不了他的,我知道我一輩子都忘不了他的,我會永遠記得他曾經是多麼溫柔。」
「那就想想他的殘忍。如果他真的愛你,他絕對不會這麼傷害你。我真後悔當初拉你去參加那場選拔會,如果不是我,你根本不會見到他,也不會牽扯出這些事情來。」古莎莎深深自責。
「不是你的錯,事情後來的演變是誰也沒辦法預料的。」
「下課後一起去逛街吧!我們好久沒有一起去逛逛了。」
羽容曉得古莎莎的目的是想讓她散散心,但她真的一點興致也沒有。「下次吧!我和我爸約好要一起去吃飯的。你也知道,他快要去加拿大了,以後再見面的機會就少了。」
「好吧!難得讓你盡盡孝心。」
「是呀,難得啊。」羽容輕嘆。誰會料到好不容易她和父親的關系才好轉,卻又要分開。唉!人生總是無奈。
☆☆☆
血色完全自羽容的臉上褪去,她幾乎想拔腿就跑,但雙腿卻像是著地生根似的,無論她如何努力也移動不了分毫,只能站在原地和不遠處另一雙黑眸對望。
「小容,你怎麼了?」段譽擎望見女兒倏地刷白的臉色,覺得有些不對勁。
羽容嘶聲擠出幾個字,「沒事,我們進去吧。」
「你要是不喜歡這間餐廳,我們可以換一間。」
「不用了,你位子都已經訂好了。」羽容用力抿了下嘴,好讓自己臉色看起來不會那麼蒼白。
領位的侍者乍見羽容的時候有幾秒的驚訝,等查出他們訂的座位時,他的眼神轉為同情。他回頭環視高朋滿座的餐廳,幾乎找不到一個空的位子,只得領著他們走向預訂的座位。
段譽擎直到看見鄰座的客人時,才知道羽容剛才的臉色為什麼那麼蒼白,他擋住她的視線,擔心女兒受不了這樣的打擊。「小容,我們換家餐廳吧!」
「爸,我很好,真的。點菜吧,我快餓死了。」羽容率先坐下,打開菜單。
她執意不走,段譽擎也只好坐下,暗自祈禱屠軍他們會先離開。
但有人卻有意將事情鬧大。
艾咪轉頭看見羽容,故作驚訝的拔尖了嗓音,「軍,隔壁桌的客人和羽容好像喔!」
屠軍沒有回頭看,淡漠的說︰「艾咪,你的妝花了,共化妝室補一補吧。」
艾咪看看羽容蒼白的臉色,又看看屠軍冷漠得駭人的眼神,縱使百般不情願,她也只好提起皮包去化妝室補妝。
待艾咪走後,屠軍才轉頭面向段譽擎,「我說過我不會讓‘外人’欺負她。」
「那你不算嗎?」段譽擎憤怒的質問。
「我是她的丈夫。」
「你還記得你是她的丈夫,但你的作為像個丈夫嗎?」段譽擎被他平靜的語氣激怒,幾乎想一拳揮去他那臉淡漠的表情。
「您以前的作為也不像是個丈夫,更不像個父親。」屠軍一句話就動搖了段譽擎說話的立場。
段譽擎氣得漲紅了臉,卻怎麼也提不出一句反駁的話。
「夠了。」羽容想尖叫,但話聲來到嘴邊卻只剩疲累的低語。「爸,對不起,我現在想回去了,我們帶回去吃吧!」她以為自己夠堅強,可以面對屠軍和艾咪。可是事實證明,在他面前她永遠都不夠堅強,他的冷漠還是深深傷害了她。
「好吧!」段譽擎招來侍者,請他把他們剛才點的菜全都打包帶走。
羽容站在餐廳門口等父親把車子從地下停車場開出來,然而,一輛銀色跑車卻搶先在她身旁的位置停下。
「上車。」屠軍推開車門命令道,似乎認定她一定會坐上他的車。
而這時,段譽擎輕按了兩聲喇叭,促催著女兒過來。
羽容轉身走向父親的車子,低頭在他車窗邊道歉著,「爸,對不起,我有事想跟他說,改天再陪你,我保證下次絕對不會食言。」
「去吧!好好保護你自己。」
「我會的。爸,再見。」羽容目送父親的車子離開後,才坐上屠軍的車。
「回家?」屠軍看了她一眼。
「你不管艾咪了嗎?」
「她自己找得到路回去,用不著擔心她。」屠軍的語氣依舊冰冷。
羽容忽然笑出聲,但空洞的聲音里听不出有任何愉悅意味。「你對復制品一向都這麼殘忍嗎?還是因為你的深情全給了‘小容’,所以分不出半點給她的復制品?」
「天沼告訴你了?」藉著車內微弱的燈光,看不出屠軍的臉上是否寫著不悅,但從他聲音中的緊繃感,依稀可以听出他並不想讓她知道這件事。
「好奇怪,他上次也以為你告訴我了。」羽容偏頭看著車窗外飛快掠過眼前的街景。「我好早以前就猜出來你對著我喊的‘小容’並不是指我,可是我一直告訴自己沒關系,總有一天我會把你從她手中搶過來。然而我後來才發現,你說的真對,我總是妄想憑我這雙細瘦的膛臂去擋車,最後卻被狠狠輾過而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