雹煌煜要是敢帶這小女娃兒去打擾他們「增產報國」,恐怕他這個「撒旦」就要向閻王爺報到了。
「不行哦!爸爸、媽媽說櫻櫻不可以看就不可以看。」
柏紅櫻的小腦袋瓜一轉,立刻想到一個變通的方法,「那撒旦伯伯你去看,然後再跟櫻櫻說。」
這樣他死得更快!雹煌煜開始佩服起柏羿文他們夫妻倆的幼兒教育,小小年紀就懂得「死道友,不死貧道」的道理。
「不行,伯伯也不可以看。櫻櫻不是很喜歡伶兒阿姨嗎?怎麼不去找伶兒阿姨玩呢?」耿煌煜趕緊改個話題。
「伶兒阿姨出去了,不能陪櫻櫻玩。」
出去了?!完了!他竟然看人看到人都出去了,他還不知道,他今天早上還拍胸脯對謹曄保證說絕對不會有問題,這下真的完了。
「伶兒阿姨有沒有跟櫻櫻說她要去哪兒?」
「伶兒阿姨說要回家。」
一踏進這房間,不堪回首的往事便如流沙迅速將她淹沒,她仿佛又看見昔日無助的小女孩滿身是傷,卻又極欲討好母親……
「媽咪、媽咪!我下次不敢了,伶兒不敢再淘氣了,您不要生我的氣。」淚流滿面的小女孩跪著輕扯母親的裙擺,細女敕的小腿和膝頭已血跡斑斑卻仍不敢站起身,深怕又觸怒了母親。
「不要用你骯髒的手踫我!」美麗少婦夏和楓猛然抽開自己的裙擺,任小女孩僕倒在地。
「媽咪,好痛!」伶兒痛呼出聲。
夏和楓卻置若罔聞。
「你為什麼不死?」夏和楓瘋婦發狂似地對著伶兒大吼,美麗的面孔因為憎恨而扭曲,顯得十分駭人,「為什麼要活著折磨我?每多看你一眼,我身上的污穢就更增加一分,我恨你,你這個不潔的罪惡,我恨你身上的每一滴血、每一個細胞,你為什麼不干脆被車撞死,了結我的夢魘?」
「媽咪,您為什麼要伶兒被車車撞?」伶兒微顫的童音里滿是不解。
「你該死!你這個不潔的罪惡為什麼不死?你這個不潔的罪惡、罪惡、罪惡……」
「我不是,我不是罪惡,我不是!」伶兒捂住雙耳,拚命地甩頭,想甩去耳邊繚繞不去的指控。
「那不是我的錯!」她低喊。
倏地,所有幻像全部隱去,整個房間只剩下伶兒無力地蜷縮在角落,大口大口喘息著。
她恨他們每一個人!
她恨……伶兒隨手抓起床頭擺放的相框使勁一扔。她好恨!她的出生不是她的錯,是夏和楓自己懦弱不敢墮掉她、是忻正群縱容自己的犯下的錯,如果由得她選擇,她寧願做個胎死月復中的死胎。
「誰在里面?」忻正群听見玻璃碎裂的聲音由夏和楓的房內傳出,有些遲疑地推開房門。
「和楓,是你回來了嗎?你終于肯回來看我了嗎?」
角落里的伶兒聞言不禁大笑。
「你不怕夏和楓回來找你索命嗎?」她譏諷地說,「這麼想見她,怎不干脆下地獄去看個夠!自得分隔陰陽兩地,相思難耐。」
忻正群循著聲音來源發現坐在角落里的伶兒和散落一地的玻璃碎片,而他最珍愛的照片正躺在碎玻璃中,原本平滑的紙面出現了細小的刮痕,仿佛是割在相中美麗女子嬌柔的面頰上。
他小心翼翼地拾起那張照片,反手重重甩了「肇事者」一巴掌。
「你該死!」他怒斥。任何傷害和楓的人都該死。
伶兒舌忝去嘴角迸出的血滴。呵,原來罪惡的血也是堿的、也是紅的、也是熱的。
「我該死?」伶兒冷笑,「恐怕在夏和楓心中你比我更該死,她恨你恨到她咽下最後一口氣的那一刻,你想,她恨誰多一點?不過,她現在一定很快樂,能讓她最恨的兩個人自相殘殺,多麼痛快!當了她那麼多年的女兒,我總算做了一件讓她高興的事。」
伶兒掃了眼忻正群灰白的臉色,「呀,叔叔,您的臉色不太好喔!知道自己被心愛的人憎恨到死的滋味不怎麼好受吧!不過您會慢慢習慣,她對您的恨可是比山高、比水深,所以您有一輩子的時間去適應。」
伶兒的譏諷夠殘忍,狠狠刺中忻正群心中的傷口,他其實一直都很明白和楓愛的是他大哥,可是他以為和楓對他至少也有些情意,至少不應該是恨!
「你究竟知道多少?」他艱難地開口。
「知道多少?這怎麼說呢?你是說你強暴夏和楓那一部分,還是你謀殺了「他們」一家那一部分?還是你認為這些都稱不上秘密,應該要加上你是私生子這一項才算夠深入。這樣算來,最沒資格繼承豐群企業的人恐怕是你,我的血統雖然不夠純正,不過誰在乎呢?戶口名薄一拿出來,上頭寫著『長女」就成了,身上流著幾滴忻正豐的血根本不重要。」
忻正群真的沒料到她竟然知道這麼多秘密。
「你開價吧!你到底想要什麼?」
「叔叔,您真是貴人多忘事。我不是說過嗎?我要你垮台,我要你一無所有地過完這一生,我要你生不如死!」
忻正群狠狠倒抽了一口氣,她竟然這麼恨他!究竟是為了什麼?她早就明白表示過她父母的死對她來說毫無意義,是為了她小弟的死嗎?但是他感覺得出她對他的恨意不只為了那個因素。
「你為什麼這麼恨我?」
「我不該恨你嗎?你殺了我全家,害我在外面流浪了三年,這些難道不夠構成我恨你的理由?」伶兒平靜的表情淡漠得令人懷疑這些因素尚且不夠。
「這些不是主要原因。」
「沒錯,這些不是主要原因。」伶兒一躍而起,側坐在敞開的窗台上,「如果幸運的話,你會在你派來殺我的殺手殺了我之前知道,不過,我想那大概也沒什麼差別,畢竟你連夏和楓都舍得殺了,我又算什麼。」
「和楓不是我殺的!是她不該坐上那輛車,我愛她勝過自己的生命,我怎麼舍得殺她!」忻正群突然發狂似地大喊。
隨即,他將目光轉向伶兒,「別以為你什麼都知道!你懂得身為私生子的悲哀嗎?你又明白愛人被自己的親哥哥所奪的痛苦嗎?我不甘心,他憑什麼擁有了一切,還要奪走我的和楓,所以他該死,可是他甚至連死也拉著和楓一起死,是他害死和楓的,是他!」
伶兒沉默地看著他半晌,突然之間爆出一陣大笑,一如往常,她的笑容沒有半點感情。
「這番話真是感人肺腑!」她嘲弄道,掏出置于衣服內的小型錄音機,「不知道法官听了會不會感動得痛哭流涕?」
「你把剛才的話全部錄音了?」忻正群立時警戒了起來。
「你說呢?」伶兒一臉似笑非笑,她拿出錄音帶在他面前揚了揚,「你不是說你愛她勝過自己的生命,既然她都已經死了,還有什麼能讓你擔心會失去的?你的名利、你的地位,在你來說都應該無價值。」
「哼,假的!你只是在為你的貪婪找借口。」伶兒將錄音帶甩向他,「你等著,我能錄到這一卷帶子,就能錄到第二卷、第三卷、無數卷……只要我活在這世上一天,我就會像鬼魅一樣糾纏著你,讓你一輩子不得安寧。」語罷,她躍下窗台步入黑夜中。
既然如此,你也該死!忻正群注視著她隱沒于夜色中的身影,目光狠絕。
懊死!她竟然因他那一篇謊話而心軟。伶兒倚著街燈,任由自己的身體緩慢下滑。她恨他恨了一輩子,為什麼會忽然同情起他的可悲?真是可笑!
體內流著他的血又如何?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別忘了這條金科玉律!當初他派殺手去殺她的時候可是沒有遲疑,她又何必顧忌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