器洋洋抬起眼看向她,垂在身側的大手握成了拳。
「既然你已經知道了,那這個游戲再玩下去也沒意思了,我就不再奉陪?」
他淡淡地說,仍舊是面無表情,可聲音卻空洞得叫人打心底里寒起來。
如果剛才她不知道那刀子捅向何處,那這會兒喜兒是真真切切地知道了,那刀子就直直捅在她的心上,那撕心裂肺般的痛,比被子彈打中還要痛上幾千倍……
而她知道,槍傷有止痛劑可以鎮痛,但她的心痛卻沒有任何藥劑可以止得了。
無法忍受再多看他一眼,她捂住已到嘴邊的嗚咽,轉身跑出去。
原以為他會答應讓她追求他,必定也是真心想要跟她談戀愛的。
雖然她無法否認自己有其他的目的,可她是真心誠意想跟他在一起的,沒想到……沒想到原來他只是在敷衍她;更沒想到的是,他其實早就有一個要好的女朋友了……
想到他和那女人私底下一定常常拿她當笑話,她就覺得自己好蠢好蠢,竟然傻傻的被人玩弄在指掌問!
她氣惱池邊抹著不斷往下墜落的淚珠,邊往前狂奔。
「你剛才在這書房里想了那麼久,就只想到這個方法嗎?」
听到殷子聰的聲音,手按著額,僵立在窗前的器洋洋,並沒有回過身來。
「我剛才並沒有想到任何方法,只是周艷敏剛好提供了機會……」
「我必須說,你用了個最笨的方法!唉……」殷子聰搖搖頭。
「不然我還能怎樣?你不是告訴我呂副理被吳朝貴收買了嗎?他剛剛也在場,如果我否認周艷敏的話,那吳朝貴第一個下手的對象就會是喜兒了。」
「嗯,我明白了!你剛才在大家面前那樣一鬧,任何人都會覺得她對你一點都不重要,那個吃里扒外的呂副理也一定會去告知吳朝貴這點。這樣一來,喜兒就不會卷進這件事里了。不過,看得出來她剛才很傷心,你還是快點打個電話跟她說清楚吧!」
器洋洋僵著身軀搖搖頭。
「不能跟她明說!她的性格跟盈盈不一樣,一旦讓她知道,吳朝貴正在策劃綁架我身邊的人來威脅我,要我交出那本足以讓他下半輩子在牢里度過的假帳冊,以她那沖動的性格,一定會讓自己陷入更危險的境地!」
頓了一下,他才又續道︰「再說,在還沒搞定吳朝貴之前,我不想讓她出現在我身邊,以免……我不想冒一絲的險。」
「你這樣設想周到地保護她,看來你是愛慘她了!只是,你剛才那樣對她實在太狠了,她很可能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我不會讓她那樣做的!」器洋洋僵著聲說。
以前看著父親因為深愛母親,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家里,卻把公司的事務交托給外人,最後還因此而賠上自己和母親的性命,他便發誓不談感情……
但當看見她的那刻起,他的誓言便注定了要破滅。
「祝你好運!」殷子聰同情地拍拍他的肩。「你有想到要怎麼處置呂副理嗎?我看他不只把我們昨天拿到假帳冊的消息泄密給吳朝貴,就連上次你的行蹤也是他透露給吳朝貴的,才讓他有機會雇殺手去陽明山殺你。哼!我看明天一早就把這吃里扒外的混帳東西,連同假帳冊一起送進警局里去!」
「不!先留著他一陣子,我還要用他一下。」器洋洋冷冷一笑。「這一兩天,我會找個機會讓他把假帳冊偷回去給吳朝貴!」
殷子聰一愣。「什麼?這本假帳冊可以讓吳朝貴在牢里度過下半輩子,你竟然要還給他?這些年來,你沒日沒夜的拚,不就是為了要搞垮吳朝貴,讓他一無所有,在牢里活受罪,為你的父母報仇嗎?」
「沒錯!可是我現在改變主意了。我想過了,即使把他的假帳冊送進警局,警方要查到清楚明白,然後再排期上法庭,再經過一、二、三審,很可能得花上幾年的時間才能把他定罪下獄,這段時間里他要做什麼,我們防不勝防!
「本來,我已經想好了,你和盈盈結婚後,就讓你們回美國去,盈盈在那邊也安全,我自己則留在台灣坐鎮,不過現在……」
頓了一下,他才一臉陰冷地續道︰「拿回帳埠 ,吳朝貴一定會暫時松一口氣,我再找人假扮新加坡的商人跟他接洽一筆大生意,以他現在的財務狀況,還會不巴著做?!只要把他引誘到新加坡,到時再在當地收買個人在他的行李袋中,或是酒店房里放一千公克的大麻,你想他的下場會怎樣?」
「死!在新加坡,任何人只要持有超過五百公克的大麻就是死罪!而且新加坡執法嚴明,即使是外國人犯法也不可能網開一面,所以他只有死路一條,而且,還是……冤死!」
好狠啊!幸好他是他的好朋友,而不是敵人!殷子聰不由得暗自慶幸。
「沒錯!正是要他冤死!」器洋洋撇出一抹陰狠的笑。「簡單的一死太便宜他了!我爸媽是他間接害死的,今天他又害我對喜兒……」
雖然是為了她好,但剛才見到她那副傷心欲絕的樣子,他真的好恨自己,必須用盡超人的自制力才沒有跑過去抱她入懷。
他現在才明白,深愛一個人時,是做不出一絲絲傷害對方的行為,即使那並非出自自己的本意,因為那遠比傷害自己更痛!
「該死!」
「你怎麼了?」
見他手按著額際,眉頭一陣震抖,殷子聰關心地繞到前面,卻立刻被他蒼白的臉色,和痛苦的神情嚇了一跳。
「你……你怎麼……天啊!你那奇怪的頭痛癥又發作了?我馬上送你去醫院!」
「不!去醫院也沒用!你找間房讓我躺一下。」器洋洋有氣無力地說。
「好!」殷子聰連忙扶他到最近的客房,又拿來止痛藥讓他服下。
「怎麼會這樣?你這病已經好幾年沒發作過了……我看還是讓醫生來幫你看一下吧!」
殷子聰把所有的窗簾拉下,室內暗得連一絲光都沒有。
器洋洋虛弱地揮揮手。「沒用的!你不要擔心,我死不了的!以前不也是這樣,痛一兩天就沒事了。別告訴盈盈,讓她開開心心的去度蜜月。」
「這樣好嗎?」殷子聰一臉猶豫。
「你出去吧!婚宴還在進行,新郎失蹤像樣嗎?讓我睡覺就行了。」
「那……好吧!」殷子聰勉強道。「對了,那周艷敏呢?你剛才說話那麼曖昧,人家可能會以為她是你的女人,我們應該要保護她一下,免得吳朝貴向她下手。」
「不用理她!從今天起,切斷跟周氏企業的一切合作關系!還有,她一定收買了我底下的人。看來,下好好清理一下門戶是不行了!」他閉著眼陰惻惻地說。
雖然殷子聰不知道他所指的「收買」是什麼意思,不過他看得出周艷敏和被她收買的人,肯定要倒大楣了!
第九章
把車子開進殷宅,喜兒的心情復雜得難以形容。
三個星期前在這里發生的事,依舊歷歷在目,每當回想起那一幕,她的心仍會抽痛不已。
那天她離開這里後,便像一抹游魂似的,渾然不知自己是怎麼回到家的。
一回到家,她忍不住趴在床上狠狠哭了一場,直到哭累了,才迷迷糊糊地睡著,可第二天一醒來,眼淚又自動掉下來。
就這樣一過三天,她每天都在哭泣中度過。
二十三年來,她從不曾那麼孤單痛苦過,她好想回家,可是又不想讓家人看見自己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