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我?你……專程來找我?哈!天要下紅雨了嗎?」
郁隻半調侃的言詞令他不悅的皺眉,也對她產生了迷思。
她怎麼說話顛三倒四的?還是,她剛才的幾拳把自己揍得神智不清了?
「為什麼這麼說?」
「你是杜大協理耶!大老遠跑來這里說要找我這個小員工,說有多怪就有多怪。」她一副懶得理他的口吻。
有股怒氣在杜至野體內上升,他開始懷疑自己今天來這里是個錯誤。
他為什麼要一早來這種破舊的地方自取其辱?
尤其是這個女人!她每說一句話,都讓他不由得咬牙切齒。
「看來你的精神不錯,你應該記得今天得回公司報到吧?」
他腦中有著各種整頓和磨練她的計畫,現下是非得執行不可。她簡直是他見過天底下最怪、最粗野的女人,對她的同情也在此時化為烏有。
「哦……對哦,我要去報到。」
郁隻頷首說著,接著突然專心的打量他,視線緊密得讓他更加不舒服。
「你在看什麼?」
「你還沒有告訴我你來找我做什麼,難不成是專程來提醒我記得去上班?還有,你是自己開車來的嗎?」
「我當然是開車來。」他自動放棄問題一的解釋,不耐的回身準備離開。
「等等!」郁隻冷不防抓住他的衣袖。
這個舉動對杜至野而言相當大膽,他俯視她一眼,這才發現她的嬌小。
在女人之中,她的身材其實算是中等,只不過在寬大睡衣的襯托下,她的身形自然顯得瘦削。
郁隻沒空注意杜至野眼中的訊息,先是胡亂的理開額前的散發後,眼角和唇角同時彎起美麗的弧線,傳達諂媚的表情相當明顯。
「你……你可不可以讓我搭便車啊?」為了省一些車錢,郁隻首次對他示好。
「你……」杜至野險些被她無厘頭的行徑搞亂步調,一時間差點反應不過來。「你不是有機車?」
「我的機車送修了。」提起這件事,郁隻不由得怒從中來,「昨天回來的時候跟一輛轎車擦撞,結果我的機車就發不動了。」話雖如此,她更替自己的代步工具感到心疼不已,那部機車雖然破舊,卻也跟隨了她好些年了。
听著這些與他毫不相干的家常小事,杜至野只覺得莫名其妙。
「你不需要告訴我這些。」
「是你問我的耶!」她才覺得他奇怪,一大清早就擺張臭臉,是誰得罪他了嗎?該不會是她吧?
杜至野凜著臉,不想再和她牽扯下去,正想舉步前進時,郁隻干脆牽起了他的手,一把將他拉入一間有著舊式紗門的房子內。
與杜家豪宅截然不同的景象呈現在他眼前,原以為該收入博物館的老舊家具全都出現在這個地方,黑白相間的磨石子地板和的水泥牆面對他而言相當特別。
他的視線立即被位于屋子正中央、可供收納的便宜桌子吸引,上面整齊的放著蕭憶婕的文具和課本,還有一碗熱騰騰的粥。
郁隻一進屋子就往內沖,臨行前還半警告的叮嚀他別乘機跑走。
泵且不論她的不莊重,杜至野再一次的被震撼是因為桌上的食物。
沒有任何配菜,僅僅一碗粥就是她的早餐?
屋內到處可見斑駁的痕跡,在在顯示了她必須勤儉的持家;她應是個辛苦的勞力工作者,可她開朗的性情卻教人欽佩不已。
包奇怪的是──他居然任由她牽領,真的進來這里了?
掌心殘留著她手心的溫度,一股莫名的暖流進入他冷封的心,教他心神不寧,無法平靜。
這也是每一次和她「對峙」之後的心情,他不想在這樣的情緒中打轉,所以每一次,他都以煩躁來閃避自己的疑惑。
而現在,他想離開,他還有工作要做,她的機車壞了關他何事?
但他的腳好似黏在地板上,動彈不得。
他環顧四周,發現牆上並沒有任何畫作點綴,有的,只是一張全家福的照片。
照片中的一對夫妻正抱著剛出生的孩子,嬰孩有著和夫妻相似的輪廓,他很快的察覺那名嬰孩的身分,也確定了郁隻領養女兒的事實。
身後傳來的腳步聲在他的腳邊停頓,郁隻順著他的視線,開心的解釋道︰「這是憶婕的爸媽,憶婕跟他們長得很像吧?」
傾听她猶如親生母親般驕傲的炫耀子女,他忍不住問︰「你怎麼會想領養她?養育一個孩子並不是普通的工作。」
「可是不領養她,難道要眼睜睜的看著她進孤兒院?我又不是不認識她。」
「那麼,為了她舍棄自己的家人和青春,你認為值得?」
郁隻沒有半點遲疑,由衷地道︰「領養了憶婕之後,我就自動忘了思考這些問題了;只要知道家人一切平安不就好了嗎?」
「你不覺得自己被遺忘?」他不明白,她的思路似乎異于常人。
也許吧!幾年前的夜里,四周寂靜得教她感到可怕,曾經嘗過孤獨的滋味,所以她不願走回頭路,也更努力地讓自己快樂些。
而眼前這個看似冷血的主管,卻讓她有愈來愈溫暖的感覺。
「為什麼呢?」她友善的笑,「你不是在關心我嗎?還親自跑來這里叮囑我記得去上班,你還真是個好人呢!」
好人?這樣的贊美杜至野還是第一次听到。
「你不吃早餐嗎?」睨著那碗粥,他反問。
「那是留給小家伙的。」郁隻突然想起什麼似的,伸手抓來一張報紙,將那碗粥蓋住保溫。
「你上班,那……」
「她現在放暑假,不過隔壁的阿嫂很喜歡她,自願在我上班的時候照顧她。」也因此她能松口氣,否則她真不知道該怎麼處理一邊上班、一邊帶小孩的問題。
杜至野無法體會這種壓力,杜宅的佣僕們各司其職,目前最需要照顧的杜紹威雖然常令管家頭疼,不過杜紹威天生愛跟著他打轉,也許他也習慣了,自然不覺得有什麼問題。
倒是這個女人落落大方的態度,對他而言是突兀的,他不習慣她有意無意的觸踫,是因為他對她仍然陌生。
他不想拆穿她對他產生的夢想,更不想和她閑話家常,既然她想搭便車,他的確可以破例一次,只不過……她身上到底穿了什麼東西?
杜至野審視著郁隻的衣著,她確實穿了衣服在身上,卻怎麼瞧都不對勁!
「有什麼不對嗎?」
「你的衣服……」他仔細一看,眉頭隨即一緊,「這應該是男生的襯衫吧?」
「賓果!」她大剌剌地拉了拉衣擺,不以為有什麼不妥當,反而沾沾自喜地說道︰「這是我在路邊攤發現的,六件三百元,比女生的衣服還便宜吧!」
六件三百元?加減乘除之後的數字對杜至野而言,相當不可思議。
「那……褲子……」他模著下巴,思量了半天後,還是猜不出那是什麼款式。
「看不出來嗎?」她不覺得有那麼難猜啊!「菜市場不是都有賣嗎?一件五十元,冬暖夏涼哦!」
見他錯愕的表情,她只好收起笑臉補充道︰「反正公司有制服嘛,你用得著這樣鄙視我的服裝嗎?」
唉……算了!他放棄和她玩這種無聊的猜謎游戲,更為自己走不出這道門而生氣,合理的解決方法,是他必須讓這位衣著怪異的女人搭便車才行。
杜至野搖搖頭,轉身朝屋外走去。
郁隻趕緊死皮賴臉的跟在他後方,他飛快的腳步,她差點跟不上。
她其實很清楚他眼中的鄙夷和不解,可她也無可奈何,畢竟他和她的確不同,身分地位更是相差懸殊。
他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少爺,自小被培育為大企業的接班人,在她心中是個遙不可及的人物,如果不用嬉笑怒罵的方式和他相處,她根本沒有辦法和他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