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身體還好嗎?」來到房間,唐有福關心的詢問。
罷才看見婆婆的第一眼,覺得她好瘦,整個人縴弱得好像只要一陣大風吹過來就會將她給吹跑似的,那雙透著淡淡抑郁之色的眼楮,仿佛心事重重。
「時好時壞,有時候會看著爸爸的照片發呆,一看就是好幾個小時。」寒蕾回答。
「她一定很想念爸爸吧?」
「她已經思念爸爸快二十年了。」她有些無奈的表示。
「他們以前一定很相愛。」所以才會在丈夫過世之後,對他念念不忘。
寒蕾搖搖頭,「在我的記憶里,爸和媽以前常吵架,有一天他們又為了一些雞毛蒜皮的事起口角,結果我爸吵著吵著突然昏倒,送醫之後發現是腦溢血,沒幾天就過世了。」
「啊!那她一定很內疚自責。」唐有福之前是听寒銳大約提過他家的事,但他沒說得這麼仔細。
「嗯,她是很後悔那天不該跟我爸吵架,為了懲罰自己,她在我爸死後好幾天都不吃不喝,最後弄得病倒送醫。」講到這里,寒蕾揮了揮手,轉開話題說︰「大嫂,你第一次來,不跟你說這些事了,你們有沒有想好這幾天要去哪里玩?」
唐有福看向寒銳,「他說要帶我去滑雪,住在用冰打造的旅館里。」
「嗯,有時間你們可以往北走,去看極光,很漂亮哦。」寒蕾建議。
寒銳出聲道︰「下次再去看極光,這次我們時間不夠。」他只安排了六天的假期,光飛機來回就要佔掉兩天的時間,只剩下四天。
想了想,唐有福望向他,「我看不如我們就留在家里陪陪媽媽。」想到婆婆眉目間流露出來的憂郁,她忍不住有些心疼。
聞言,寒蕾不禁看她一眼,然後悄悄向大哥遞了個眼神——這個大嫂不錯。
當然,也不看是誰選的——寒銳抬了抬眉,有幾分得意的用眼神回了妹妹。
早上起來看見婆婆在客廳里整理相簿,唐有福走過去,發現那些照片全是婆婆和一個男人的親密合照。
「媽,這個人就是爸嗎?」她在桌邊坐下,好奇的問。
「嗯。」
「爸爸好帥哦,有點像外國人。」
「因為他媽媽是荷蘭人,所以他的輪廓很深。」
見婆婆邊說著,抬手輕輕撫模照片上的人,流露出來的那抹深沉感情和思念令唐有福很動容。要有多深的感情,才能在對方都過世快二十年還如此眷戀?
「媽媽一定很愛爸爸吧?」她不由自主地開口。
「嗯,可是結婚後我們卻常吵架,因為他長得帥,有不少女人不管他已經結了婚,還糾纏著他不放。」王淑月陷入回憶里,幽幽地說︰「我還記得我們最後一次吵架,是因為他外套的口袋里有一條別的女人的內褲。」
「蛤?那條內褲為何會放到他的口袋里?」她不解的睜大眼。
「所以我就怒沖沖的質問他,但是他說他不知道。」憶及過往的事,王淑月的雙眉輕輕蹙起,眼神幽遠,像在望著遠方。
「會不會是別人不小心放錯了口袋?」唐有福猜測。
「那年就跟現在一樣是冬天,他的外套一直穿在身上,怎麼可能會有人放錯了呢?」
「那為什麼會這樣?」
「他一直堅持說不知道那條內褲是從哪里來的,說著說著,突然就整個人倒了下來……」說到這里,王淑月的嗓音整個都哽咽了,仿佛當年的事就在眼前再度重演。
這件事她不曾向一雙兒女提過,因為不想破壞丈夫在孩子們心中的形象,這麼多年來她只能自己悶在心里,這是第一次說出口。
第6章(2)
看見婆婆十指緊縮成拳,神情有些激動,唐有福急忙扳開她緊握的拳頭,握住她的手安撫她,「媽,那些事都過去了,你別再難過。那不是你的錯,是放那條內褲的人的錯。」
「不是……我的錯?」王淑月看著她,眼神有些茫然。
「對,不是你的錯,是那個把內褲放在爸口袋里的人錯了。」
「可是如果我不跟他吵架,他就不會……」
「是那條內褲害你們吵架,所以是放那條內褲的人有錯。」
「是這樣嗎?」王淑月的嗓音有些縹緲。
唐有福很肯定的點頭。「沒錯,這件事完全不是媽的錯,任何一個人發現自己丈夫口袋里有別的女人的內褲,都會很生氣,所以媽的反應是正常的。爸他解釋不清這件事,他自己也有錯。」
王淑月看了她好半晌,抬手模了模她的頭。「你真是個好孩子。我們小銳的眼光很好,娶到了你。」
婆婆的表情好溫柔,讓唐有福想起自己早逝的母親,忍不住紅了眼眶,喃喃的叫了聲,「媽……」
她緩緩深吸一口氣,「這些年我一直把所有的錯全攬在身上,內疚自責,卻沒有人像你一樣這麼對我說。你剛才那些話,讓我心里覺得輕松了很多。」
這些年來雖然一對兒女也有在勸慰她,但是他們的安慰始終像隔靴搔癢,無法化解她的心結。
媳婦剛才雖說得不多,但那短短幾句話卻直接說到她的心坎,說中了她一直以來糾結不已的事——她質問丈夫為何他口袋里會有別的女人的內褲,是正常反應,因為每個女人遇到這種事都會生氣,這並不是她的錯。
「真的嗎?那太好了!」對自己竟然能幫到婆婆,唐有福很高興。
王淑月握著她的手,以過來人的身分叮嚀她,「你記得,以後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要在氣頭上跟小銳吵,不是我偏心他,而是人在氣頭上的時候,容易被怒氣蒙蔽雙眼,讓你分辨不清事情的真假。」
她是在丈夫過世後才想到,也許是某個女人悄悄將自己的內褲塞到了他的口袋里,目的便是為了想引起他們夫妻爭吵,無奈這樣的醒悟為時已晚。
「嗯,我知道了。」唐有福點點頭。
不遠處,寒銳靜靜看著母親與妻子,他的視線停滯在母親身上須臾,然後又移向妻子,銳利的眼神流露出前所未見的溫柔。
一月初,寒流來襲,天空布滿了一層鉛灰色的烏雲,刮著涼颼颼的寒風,經過的行人都拉緊了大衣,行色匆匆。
「金銘書局」里,唐有福穿著一件高領的鵝黃色羊毛衣,拿著一疊書商剛送來的雜志要擺上架。
寒銳為她添購的那兩櫃衣櫥里的衣服,顏色都很鮮艷明亮,他說那樣會讓她看起來氣色比較好,而她也覺得穿上之後,整個人確實比較有精神,因此也漸漸開始喜歡穿這種暖色調的衣服。
她先將一些已經到期的雜志下架,然後一本本擺上最新一期的雜志。
依照暢銷的程度,最熱門的雜志自然是擺在一眼就能看到的位置,而比較冷門的則擺在角落。
她將幾本商業性周刊上架,接著是一本專門報導流行時尚的雜志,再然後是娛樂周刊。
罷擺上架,兩個女客人便走過來,拿起最新一期的娛樂周刊翻看著,指著其中一頁彩照討論——
「欸,你看這個侯詠馨,不是听說上次介入一個富豪的婚姻,結果被他老婆當場抓奸,揚言說要告她嗎?」
「那是前年的事了,後來沒听說她有被告,可能是那男的擺平了他老婆那邊,才沒把事情鬧大。因為這件事,她這兩年都沒再出來,前陣子好像是在X台主持一個益智的節目。」
「也不知道是誰找這種女人主持節目,我才不想看,收視率一定很差。」
「哎,就是這家制作公司,你看到沒?這上頭寫『名模侯詠馨當街與知名制作公司老板熱吻』,她可能就是靠著這種關系才能主持那個節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