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端著茶,笑盈盈走向坐在桌案前的路靖麟,軟語開口,「莊主請喝茶。」
他眸也不抬地應了聲,「放下吧。」
「莊主,這茶要趁熱喝才好,涼了滋味就沒那麼好了。」
他不耐地抬眸瞟她一眼,「擱下,我想喝的時候自然會喝。」
「是。」見他眼色沉峻,不敢再說什麼,小倩趕緊把茶擱在案頭。若是紀絲兒那賤丫頭端來,他就和顏悅色,看見她,就板起臉孔,可惡,太可惡了!那紀絲兒究竟是對莊主灌了什麼迷湯,讓莊主對她這麼千依百順?
受了氣,她回頭狠狠嗔瞪了紀絲兒一眼。
一直悄悄注視著路靖麟的紀絲兒,發現小倩投來的凶狠眼神,連忙垂下眸。
打她們昨天過來,舉凡服侍他喝藥、用膳、倒茶水這類的事,她們兩姐妹就搶著做,倒是清理、打掃的事,兩人一件也不踫。
「絲兒,你過來。」看完名冊,路靖麟出聲喚道。
「是。」听見他召喚,她快步走過去。
他接著覷向小倩與玉梅吩咐,「你們兩個出去把院子掃一掃。」
「什麼?」兩人愕然。他居然叫她們去掃院子?!
「怎麼,我的話你們沒听到嗎?」他嗓音微沉。
「听、听到了。」恨恨地瞪了紀絲兒一眼,兩人不甘願地走出去。
她們出去後,路靖麟徐緩地開口,「等過兩天我會把小倩跟玉梅調走,你再忍忍。」
她詫異地望住他。
他輕描淡寫的解釋,「我看得出她們跟你處不來。」才短短一兩天,他已瞧出小倩跟玉梅暗地里在排擠、欺負她,可礙于母親,他不好馬上將兩人遣走,打算緩個兩天,再想其他的名目調走她們。
原來這些他都知道。她動容地輕抿著唇,「她們原本是在這兒服侍莊主的,突然被我取而代之,會生我的氣也是難免的。」
對她的善體人意,路靖麟眸里流露出贊許的神色,「你能這樣想就好,這個你拿去。」他從懷里取出適才從大夫那兒拿的藥膏遞給她。
「這是什麼?」
「我從大夫那兒拿的藥膏,早晚擦,尤其就寢前記得先把藥膏涂滿兩手,用布纏起來再睡。」
紀絲兒緊緊握住那盒藥膏,眼里浮起一股熱氣,「謝謝莊主。」她沒有想到他竟還惦記著她的手。
「別淨拿著呀。」他索性扳開她的手指,取餅藥膏,挖了些散發出淡淡香味的白色藥膏,替她仔細地涂滿兩手。「以後粗活就不要做了,我會吩咐李叔再多派些人來,要做什麼你吩咐他們就是。」
她受寵若驚地看著他,「那我要什麼?」
「你什麼都不用做,只要好好把手養好。」
這份疼寵來得太突然,她一時傻住了。
見她怔怔地注視他,路靖麟剛毅的臉上微微一笑,「你不是得了那條絲絹嗎?這也許是上天的意思,特地把你送到我身邊。」
這是什麼意思?紀絲兒還不及追問,突然一道興高采烈的嗓音傳了進來——
「大哥,全抓到了。」路靖飛一進屋,就大步朝大哥走過來,「我把那些人全逮到了!」
「你是說,你抓到那些私自盜礦去賣的人了?」他抬眼覷向弟弟。
「沒錯,大哥,你知道是誰帶頭盜礦私賣的嗎?」路靖飛兩手撐在桌案上,粗獷俊朗的臉有些激動。
略一沉吟,路靖麟開口,「是涂管事吧。」
「咦,大哥,他當時可是跟你一塊困在礦坑里,你怎麼會懷疑到他頭上?」沒料到他一說就猜中,路靖飛有些意外。
他早已懷疑涂管事。「他們能夠盜礦私賣,必然是有人在掩護他們,而整個礦場有這個能力的沒幾個人,老楊個性直爽敦厚,不可能做出這種事,另一個管事則死在這次的災變中,只有他最有可能,而且當時看見坑道塌下來時,他曾經驚恐地月兌口說了一句話。」
「什麼話?」路靖飛好奇地問。
「他說︰‘他們竟然連我也想殺。’」當時他受了傷,為免節外生枝,沒再追問涂管事那句話的意思,拖著受傷的身子帶領大家逃向附近的避難處後,便昏了過去。他接著問︰「你從他那里問出了什麼?」
路靖飛在一旁的椅子坐下,說出自個兒審問的結果,「涂管事僥幸逃過一死,怕破日堡會再派人殺他滅口,兩天前他收拾行李,準備逃走,幸好我之前就安排人暗中監視他,知道他逃走後,我親自帶人去把他逮回來,盤問之下,他終于招認。
「在一個多月前,破日堡拿了一大筆銀子買通他,要他將挖得的礦運出來私下賣給破日堡,他一時財迷心竅,接受了那些銀子,開始勾結一些工人盜礦私賣。」
南山這座礦產的是銅礦,質地精純,屬最上等,不少人競相出高價購買猶不可得,所以破日堡才會打起這座銅礦的主意。
見兩人在談話,紀絲兒安靜地沏了杯茶,將茶放在二爺手邊。
罷好渴了,路靖飛順手端起茶,咕嚕咕嚕一口喝完,贊了聲,「喝來喝去還是絲兒泡的茶好喝。」
「二爺過獎了。」沒想到會被他這麼稱贊,她有些羞怯。
睇向她,路靖飛滿臉笑容地說道︰「我說真的,絲兒泡的茶嘗起來格外甘醇潤喉。」
第5章(2)
見弟弟竟向紀絲兒大獻殷勤,路靖麟劍眉輕攢,提醒他,「靖飛,咱們在談正事。」
「欸,我才跟絲兒說兩句話,大哥你急什麼?」見大哥冷著眼瞪過來,路靖飛連忙收斂臉上的笑臉,回到正題,「那涂管事勾結工人盜礦私賣不久,便發現礦場似乎有人開始監視他,他害怕事跡敗露,所以就想收手不干了。
「但是破日堡不答應,還威脅他若敢收手,他們就要將他盜礦私賣的事告訴咱們,甚至還脅迫他,叫他想法子在大哥去巡視礦場時,制造意外謀害大哥,他沒那個膽子,遲遲不敢動手,結果沒兩天,就發生了崩塌的事情,連他自個兒都陷在里頭。」
听完後,路靖麟問︰「跟他勾串的那些工人,你全捉起來了?」
「一個不漏的全捉了起來,現在正關在地牢。大哥,要怎麼處置他們?」
思忖片刻,他指示,「把他們全部送官究辦。」
聞言,路靖飛憤慨地大叫,「把他們送官究辦?這也太便宜他們了!依我說,應該直接把涂管事這伙吃里扒外的家伙一刀砍了才是,哪需要送什麼官。」
是涂管事先做出背叛連雲莊的事,就算他們動用私刑,也沒人敢說什麼。
這些年來,破日堡使了不少卑鄙的手段對付連雲莊,與連雲莊一樣,破日堡也有親屬在朝為官,因此本地官府兩邊都不敢得罪,事情就都大事化小、小事化無,最後不了了之。
所以他壓根覺得沒必要再把這件事報到官府,還不如私下解決得好。
「沒必要殺他們,把他們送到官府去,他們不會太好過的,那些死傷者的家屬不會饒了他們的。」
細想了下,路靖飛恍然大悟,「我懂了,大哥是想讓他們受到世人的唾棄,同時讓那些死傷者的家屬可以報仇對吧?」那些傷亡者的眷屬也有一些親人在公門當差,自然會想辦法懲治他們。
「嗯。關于這次礦災的事,你還查到什麼?」路靖麟接著問。
「我一一查問過礦場里所有的人,有人說礦坑崩塌時,曾瞧見有個人形跡十分可疑,慌慌張張地從里面逃出來,身上還透著絲煙硝味,後來在礦場西邊的林子里發現一具尸體,他被一刀刺死,搜查他的身上,結果發現藏了一些火藥,我想一定是他點了火藥才讓礦坑崩塌的,可惜人已經死透了,死無對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