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該怎麼解釋才好,事實上,她也沒有想錯,他那時若不拍她,她也不致落湖。
而那次,他錯手差點殺了她,則是因為娘差人送來一柄削鐵如泥的寶劍給他,他在園中試劍,愈試愈順手,渾然忘我地愈使愈快,然後,當他凌厲的揮出一劍時,看見她走來,想收劍已來不及。
他仍清楚地記得那鋒利的劍刀劃過她的頸子,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後,她痛苦地搗著泉涌著鮮血的頸子,一臉驚恐地瞪著他。
若非她姑姑剛好來清心谷,她早就成為他劍下亡魂。
因此即使後來她避他如厲鬼,他也只能默默接受,不敢有任何怨言。
他抬起手,輕撫著那烙在左手臂上的燙疤。那時他無法原諒自己竟然差點殺死她,本要自斷左臂向她賠罪,但大師兄卻阻止了他,對他說︰「你這麼做於事無補,若日後你們成親了,失去一臂的你,將有何能耐可以保護自己的妻兒。」
所以他轉而選擇烙下這道燙疤,用以警惕自己,絕對不再傷害她。
俞樂樂忽然翻了個身,替他掖了掖被子。
看著她那自然而然的動作,寒鋒胸口頓時一熱。自成親以來,伯他夜里會著涼,所以她每夜都會這麼幫他蓋被子。
「師妹,若是有什麼藥,服下後能再變回之前那神智不清的模樣,我願意服下。」他喃喃地說。知道她喜歡那樣的他,他願意變成她喜歡的模樣。
好半晌,俞樂樂的聲音幽幽響起,「我好不容易才醫好你,而且還是用了姑姑給我的保命靈丹才救回你,你若再變成那樣,豈不是白費了我一番苦心。」
原來她也還沒睡。「可是你喜歡那樣的我,不是嗎?」
「我方才想了想,若是你以後常笑的話,也許我會比較不怕你。」她會喜歡那樣的四師兄,是因為那樣的他天真單純,笑得無憂無愁的他看起來是那麼快樂,人呀,一旦開心起來,就連惡鬼也會變得親切多了,所以她想,他若笑口常開的話,自己應該就不會再懼怕他了。
聞言,寒鋒驚喜地起身,「真的嗎?那我以後每天都笑給你看。」
黑暗里,她看見他那雙歡喜得熠熠發亮的眸子,不由得恍惚地想著。看來四師兄真的很喜歡她呢。
「只要我笑,你就會留下來了嗎?」見她沒說話,他緊張地確認。
「嗯。」听出他話里的焦急,她低應了聲。其實她已經沒有想走的念頭,他們到底拜過堂成了親,是夫妻了,何況,她也委實丟不下這樣的他不管。
他欣喜的一把將她擁進懷里。「你答應了、你答應了!」
「所以,可以睡了吧,我困了。」她含笑地說。先前跟沈威惡斗了一場,她是真的倦了,可他的事又讓她心煩得睡不著,現下想通了,困意立刻襲上來。
「好,我們睡覺、睡覺。」他在她身邊躺下,嘴角逸著鎖不住的笑,听見她答應不離開他了,他虛弱的身子此刻再也撐不住,一闔上眼便昏沉地睡著了。
她側首看了他片刻,確定他真的睡了,才跟著閉上眼。
都是這些日子來照顧他養成的習慣,他不睡,她也睡不著,他睡了,她才會放心入睡。
第10章(1)
這日,寒星門上下,人人都膽顫心驚,因為他們家少門主臉上掛著的那抹陰森的冷笑,簡直就像要來索命的厲鬼。
不少門眾已經暗中在偷偷收拾包袱,準備逃命去也。雖然昨日少門主曾親口允諾對背叛一事既往不咎,可是才經過一夜,他就笑得那樣冷森森的令人毛骨悚然,根本就像是準備翻臉不認帳嘛。
寒靜見門里上下人人自危,而母親在沈威昨日死後,又把自己關在寢房里不出來,只咬代,門里的事務從今日起由長子全權負責。可是大哥再這樣嚇大家,早晚那些門眾會逃得一個都不剩的,所以她只好來找樂樂姊幫忙。
「樂樂姊。」
「嗯?」俞樂樂應了聲,頭也沒抬地仔細檢查著剛采買進來的這一批藥材,經過昨日那番打斗,有不少門眾都受傷了,金創藥已不太夠用,需要再調制一些。
「樂樂姊,你可不可以去勸勸大哥,叫他不要再笑了?」寒靜一臉擔憂地說。
「叫他不要笑?這是什麼意思?」俞樂樂這才疑惑地抬起頭來。四師兄笑是好事呀,為何小靜居然要他不要再笑?
「大家都被大哥的笑給嚇得頭皮發麻,怕他是不是要大開殺戒了。」
俞樂樂愈听愈迷糊,「他笑跟大開殺戒有什麼關系?」
「樂樂姊,你沒看見他的笑嗎?」
「有呀。」他一早起來對她笑得可開心呢,害她心頭那匹小鹿卜通跳了好大一下。
「那你不覺得有什麼異樣嗎?」寒靜狐疑地問。
「沒有呀。」
「你真的不覺得大哥的笑很恐怖駭人嗎?」難道這就是人家說的情人眼里出西施?
俞樂樂搖頭,「他的笑恐怖駭人?怎麼會?我一點都不覺得。」他笑起來可俊得咧,迷得她差點閃神。
沉吟了下,寒靜拖著她往外走。
「小靜,你要帶我上哪去?我還有事要忙。」俞樂樂一臉莫名,心里記掛著要趕緊再調配些金創藥給那些傷者用才行。
「樂樂姊,你先跟我去看看大哥,耽誤不了多少時間的。」
不久,當寒靜領著她來到練武場時,只見那一群壯漢,個個都面露畏色,還有人兩條腿居然在隱隱發抖。
只因為他們面前杵著一個人,而那人一反昔日凜寒的表情,臉上掛著抹令人膽寒的厲笑,說道︰「……所以從今以後,我們跟金烏宮的人將和平相處,不再互相為敵,這樣大家了解了嗎?」
寒鋒此刻宣告的明明是件好事,但他面前的那群門眾卻是抖著聲,稀稀落落地應道︰「了解。」
「樂樂姊,你真的不覺得大哥笑得很可怕嗎?」悄悄站在一旁,寒靜指著大哥臉上那令人望之生怯的獰怖笑容問。
「呃……」她去一眼,俞樂樂便啞口無言了。這跟她早上看見的笑容不一樣,他此刻硬擠出來的僵硬笑容就宛如戴了個鬼面具在臉上一樣,難怪大夥都被他那笑給嚇到。
略一沉吟,俞樂樂問︰「他就這樣笑了一整天?」
「嗯,樂樂姊,你知道大哥為什麼會突然這樣笑嗎?」寒靜不解地問。
俞樂樂尷尬地招認,「是我叫他要常笑的,我不曉得他會笑得這麼……嚇人。」
「啊,原來是樂樂姊要大哥笑的。」寒靜遲疑地接著說︰「那樂樂姊,你能不能要他不要再這麼笑下去了,有些門人見了他那樣的笑容,嚇得都在收拾包袱準備要離開。」
「好吧,我再跟他說。」俞樂樂點頭答應。換成是她見了這樣的笑容,也會很想逃走,可他明明在她面前時就笑得那麼歡喜,怎麼面對別人時,卻笑得像個惡鬼?對於這一點,俞樂樂委實想不通。
所以稍晚,等他回寢院時,她特地仔細打量著他。
寒鋒一進門,看見她,臉上那笑容就宛如旭日初升那樣燦爛,不像之前在練武場上,她見到的那樣僵冷陰森。
「師妹,我回來了。」
「嗯。」俞樂樂點了點頭,支手托著香腮思索著。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他的笑會前後判若兩人?
見她一直盯著他的臉看,寒鋒不解地伸手模了模臉,「師妹,我的臉有什麼不對嗎,你為什麼這樣看著我?」
一時想不出所以然來,俞樂樂索性走過去,抬手拉了拉他的臉皮。
「師妹?」他乖乖站著任由她拉扯著臉皮不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