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安心的去吧,以後我會替你去看晴歡的。」
謝謝大姊。
無聲的幾個字回蕩在空氣中,沒有任何人听到。
費凌宣,得年三十歲,卒於十月九日下午三點十二分。
***bbs.***bbs.***bbs.***
發現坐過頭了,許晴歡匆匆下車。
這幾天不知道為什麼,她常常心神恍惚,所以今天特地請了兩個小時的假,準備去醫院檢查。
下車後,一抬頭,映入眼簾的是高高掛在一棟白色大樓五樓外的一只招牌,上頭寫著幾個字——商情雜志社。
許晴歡一怔、這里是凌宣工作的雜志社!
抿著唇,她想快步離開,不想接觸任何跟他有關的人事物。然而,她才舉步要走,一旁剛從計程車上下來兩名女子的對話,忽然飄入她的耳中。
「唉!想不到凌宣會這麼年輕就死。」
「當初他突然離職時,大家都在猜,還以為他另有高就,沒想到竟是得了那種病,怪不得社長那時會肯答應讓他辭職。不過社長也真能瞞,直到今天才告訴我們這件事。」
「听說這是凌宣的意思。今天我們陪社長去殯儀館送他最後一程,連社長那麼豪爽豁達的人,竟然都哭了。」
「那是當然的,當初凌宣一進雜志社,社長可是非常賞識他,陳總編輯退休時,還特別提拔他成為我們雜志社有史以來最年輕的總編輯,結果才做了不到幾個月就——」她話說到一半,手猛然被人用力抓住。
「你們剛才說的都是真的?!」
「你是誰,干麼抓著我?快放手!」女子吃了一驚,用力想甩開桎梏,但許晴歡抓得太緊,讓她一時甩不開。
另一名女子認出了她,費凌宣在跟她交往時,她便曾見過許晴歡幾次,他們的婚禮她也有去參加。「你不是凌宣的太太嗎?」
許晴歡臉色震驚的急問︰「告訴我,你們剛才的話是不是真的?凌宣他……他死了?!」騙人的,這一定是騙人的。
女子的手被她抓得好痛,皺眉回答,「沒錯,他過世了,現在你可以放手了吧。」
血色瞬間從臉上抽走,許晴歡臉色蒼白得嚇人,顫抖著放開手。
「不可能,你在說謊!」她抖著唇,雙眼直勾勾的瞪著她。
「我沒有騙你,」女子立刻指著一旁的同事說︰「我們今天才跟社長一起去殯儀館送走凌宣,不信你問她。」接著質問︰「你不是凌宣的太太嗎?這件事你怎麼可能不知道?」公司里沒人知道他們早已經離婚的事,對於她今天沒出席凌宣的喪禮,還臆測紛紛。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許晴歡茫然望向另一名女子,「她說的都是真的嗎?」
「嗯。」那名女同事點了點頭,看見她全身一震,腳步踉蹌的退了一步,連忙伸手想扶住她,卻被她揮開。
一步步往後退,許晴歡失控的大吼——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們一定是在騙我,他怎麼可能就這樣死了!」
第4章
來到靈骨塔,從管理員那里拿到鑰匙。
一大串鑰匙踫撞的聲音回蕩在寂靜的塔中,顯得格外清晰, 當 當 當……
她的手抖了好幾次,才終於打開其中一個塔位的門,她緩緩拉開那扇彩繪著蓮花的小門。
一張笑吟吟的俊朗面容瞬間映入她眸心,瑩白色的骨灰壇上清楚的刻著費凌宣三個字。
許晴歡震懾住了,久久不能動彈。
他死了,他真的死了!
之前他那兩個女同事說的話,頃刻間躍進她的腦海——
「他在一年前,發現自己罹患了運動神經元病變後,便辭掉總編輯的工作。」
「他是在八天前下午三點多,在他姊姊工作的和安醫院過世的,听說死因是呼吸衰竭。」
一年前……他突然說遇到初戀情人要求跟她離婚,讓她痛苦得這半年來都得仰賴安眠藥才能入睡,原來竟是因為……
而八天前,她被咖啡燙到,她的心莫名的一陣揪痛,原來那時候他已經……
費凌宣,你太過份了,寧願一個人孤單死去,也不讓我知道!
許晴歡緩緩取出了白玉骨灰壇,將它牢牢的抱在懷中。
然後,她神色木然的走出靈骨塔。
沿著馬路一步步的走回兩人共度了幾個月的家,她踮起腳尖,伸長手臂,在門框上找到了一把備份鑰匙,他總是習慣把另一把鑰匙藏在這里,以備不時之需。
開門進屋,她低下頭對懷里的骨灰壇說︰「凌宣,我們回家了。」
慢慢走進兩人睡過的臥室,小心翼翼的將骨灰壇擺在床上。
「你餓不餓?我去煮飯給你吃,你等我一下。」她俯下臉,親吻著骨灰壇上的照片,才起身走進廚房,結果發現冰箱里一點食物都沒有,只找到了兩瓶紅酒。
她帶著酒和酒杯踅回臥室,一臉歉意的笑說︰「對不起,我忘了買菜了,改天再做給你吃,我們先喝一點酒吧。」
將紅色的酒液注入兩只杯中,她把一杯擺到骨灰壇前。
「乾杯。」她拿起一杯,輕踫觸另一杯。「祝我們……什麼好呢?啊對了,就祝我們恩愛一世,永浴愛河,你說好不好?」
她輕啜一口杯子里的紅酒,柔情的望著骨灰壇上那張笑吟吟的俊朗臉孔。
「你還記不記得你第一次約我時說了什麼?你說你發現一家餐廳不錯,問我有沒有興趣一起去試試,我當場拒絕了你。那時候,我覺得你是那種濫情輕浮的人,所以才不想跟你出去。後來你又不死心的約我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直到第十二次。」
她臉上露出懷念的笑容,甜甜的開口,「你說看在國父革命十一次就成功,而你卻失敗了十二次的份上,拜托我陪你去吃一頓飯,就當可憐你,那時看你一臉可憐兮兮的模樣,我終於答應了。」
一旁包包里的電話不停的在響,許晴歡沒理會,讓它一直響到沒電為止。
她暍著紅酒,徐徐憶起往事。
「還記得有一年冬天,你帶我到海邊去看夕陽嗎?那時風很大,我圍在頸上的一條絲巾不小心被海風吹進海里,我說那條絲巾是我弟從國外買回來送我的,你竟然二話不說跳下海去幫我撈起來,在那樣冷的天氣里,你衣服都弄濕了,還冷得全身發抖,卻笑咪咪的把絲巾交到我手上,我的心便是在那一刻被你徹底打動。」
她不停的、不停的說著以前兩人相處時的點點滴滴,從黑夜一直說到天亮。
口渴了她就喝酒,一整瓶的紅酒被她喝完了,再開第二瓶。
但她的眼楮始終盯著骨灰壇上那張俊朗的笑顏,覺得冷了,就將骨灰壇抱進懷里。
「凌宣,你冷不冷?我好冷哦,你把我抱緊一點好嗎?就像那年我們去山上看流星雨,半夜好冷,你緊緊把我抱在懷里,只露出一雙眼楮去看劃過夜空的流星,那時候你的呵護溫暖得我的心都要融化了,你也是在那時候向我求婚的。你把戒指套進我的手指,說你願意當我永恆的流星,幫我實現每一個願望。」
許晴歡溫柔的笑著說著,對著骨灰壇上的那張照片,親吻著一逼又一遍。
直到外頭的陽光又被黑夜逼退,她還是渾然不覺得累,不停的訴說著往事。
四年來,兩人之間的相處,甜蜜得說不完。
縱使眼里充滿了血絲,她還是不願意闔上眼,眼前浮現的是他那張總是溫柔深情的臉孔,以及他那有力又溫暖的懷抱……
***bbs.***bbs.***bb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