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擅巍巍地睜開眼,瞧見那頭狼——不,是郎驍翻身離開她,坐在床沿手抱著頭,然後咆哮喝令︰「滾出去!」
不用等他吩咐第二次,柳圓圓便像從狼口僥幸逃出的小野兔,慌張地緊按著胸前破碎的衣服,跌跌撞撞地沖向房門。
到了門邊,她倉惶轉頭一望,郎驍失魂落魄的模樣讓她有一些些遲疑,但更多的理智告訴她,現在的她必須要逃。
她推開房門,飛快沖出去,一回到自己安全的房里,立刻緊緊把門閂上,還把兩張椅子推到門邊擋住房門,這才縮回床上發抖。
這時,過度累積的驚慌與恐懼才讓她哇地痛哭出來。
好可怕!
真的好可怕!郎驍……郎驍他究竟是什麼?是人,還是狼?
無論是人是狼,她都不敢再靠近他了。
絕不!
絕不……
溫熱的淚水不斷流下臉龐,一種連自己也不明白的強烈心痛,讓她哀切地痛哭失聲。
「圓圓姑娘?我替你送飯來了,請你開門好嗎?」
郎叔端著膳食,輕敲柳圓圓的房門,但柳圓圓縮在四柱木床的角落里,兩只小手抱著膝蓋,目光呆滯地望著前方,好像沒听到似的。
郎叔又敲了一次,依然沒有回應,他不覺重重嘆了一口氣。昨晚發生的事,他都知道了,只怪自己沒能及早察覺,阻止一切發生。
他低,將放有飯菜的托盤放到房門前,再度揚聲朝里頭喊道︰「圓圓姑娘,我把飯菜擱在這兒,你要餓了就拿進去吃,別餓壞身子了。」
說完話,郎叔轉身欲走,但步伐怎麼也邁不開,想了想,又回身對緊閉的門扉道︰「昨晚的事,希望你別太責怪堡主,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無法克制……如果可以選擇,他也不想那樣的。唉!」
又嘆口氣,郎叔才離開她房門前,看來是去送第二份餐食到郎驍的房里去,因為柳圓圓听到郎驍暴怒的大吼︰「我不吃!拿走!」
听到他的聲音,就像打開昨晚的記憶盒子,她立即想起那做夢都不願想起的恐怖回憶,不覺熱淚盈眶。
那一切好可怕……她差點、差點就被他粗暴地給……
你以為我為什麼把你從妓院買回?只是為了讓你吃飽喝足、錦衣玉食嗎?
對你好?哼!若不是為了把你養肥一些,好在床上滿足我,我會在乎你吃多少嗎?
我對你好,只是要你的身子,現在,該是你回報我的時候了!
昨晚郎驍的聲聲句句都像刀一樣劃在她心上。
原來他對她的好,全是有目的的,他將她從妓院買回來,不是想救她,而是把她當作泄欲工具……他只把她視為一個妓女!
這個認知,比任何打擊都教她更難受、更痛。
就在她對他滿心感激,全心全意奉獻的時候,才讓她發覺,他只是把她當成一個可用的工具般利用著。
她是工具……只是他的泄欲工具……嗚——
柳圓圓心痛欲碎,抽抽噎噎地哭泣,哭著哭著,眼皮逐漸沉重,最後癱倒在枕上沉沉睡去。
第6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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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圓圓,你過來!」
听到有人喊她,她轉頭一看——是郎驍。
「堡主。」她立即露出笑容,毫不遲疑地走過去。
溫暖的大手把她年到跟前,習慣性地環指測量她的腕骨。
「你怎麼還是這麼瘦?都沒吃飯嗎?晚膳時給我多吃一碗!」
對于那道粗魯的命令,她只是憨憨地笑著,了不回嘴。
銳利的虎眼溜到她身上,很快發現她的臉頰凍得微微發紅,但沒有穿上保暖的披風,頓時火氣上來了。
「天冷了,你怎麼沒穿我給你買的披風?」
「那件毛皮披風太珍貴了,我舍不得穿,怕弄髒或是弄壞了,再說穿著披風,做事也不方便……」
「胡說!披風再珍貴也比不上人,弄髒、弄壞就算了,我再買十件給你。萬一把身子骨凍壞,你拿什麼賠給我?穿著披風不方便做事就少做,好好休息就行了!」
「堡主!」她無奈叵笑。
又來了!又是如此任性的,他從不管她還有多少事得忙,又有多少活兒沒做完,總是任性地要她休息,她就得立刻休息。
幸好郎叔也很照顧她,總會把她沒忙完的事接下來做,否則他們很快就沒衣服穿、沒飯菜吃,晚上睡覺還沒暖呼呼的被子好蓋……
「我讓郎叔用藥材給你炖了只雞,听城里的人說,女人得多吃些補血活血的藥材,身子骨才會強健。」前一個命令剛下,下一個命令又來了。
「你替我炖補藥?」她有些驚訝。
「嗯,我瞧你氣色不是頂好,昨兒個進城時,順道繞去藥鋪,讓他們替我包了些能活血的補藥。」
「堡主……」愛哭的她又掉眼淚了。「你對我真是太好了!」
即使類似的事情已不知發生過多少次,她心里的感動依然同樣強烈。
「傻瓜!哭什麼?不過是幾貼便宜的藥材!」瞧見她的淚,他面頰臊紅,有些不自在地輕啐。
「不是藥材貴不貴的問題,是心意……那份心意……」
那份關懷的心意比什麼都珍貴。
「好了!別哭了,我替你抓補藥,可不是為了要把你弄哭!」他窘迫地吼道。
「我知道,嗚——」
「既然知道你怎麼還哭?不許哭了!啊,你怎麼又是哭又是笑的……」
「堡主……」
嘴角的牽動把柳圓圓喚醒。
她緩緩睜開眼,發現自己躺在床上,周遭不見郎驍的蹤影。
是夢……
不,不是夢,她只是回想起過去發生的事。
臉上好像涼涼的,她往自己臉上一模,發現臉頰上真的有淚,而嘴角還甜蜜地高揚著。
我替你抓補藥,可不是為了要把你弄哭!
欺,你怎麼又是哭又是笑的?
想起方才夢中回想起的一切,紅菱唇角上揚的高度更高,但淚也落得更凶。
她相信那是真的……他對她的好是真的。
那樣真摯的眼神,那種充滿關心的語調,不會是假的!
或許一開始,他確實只打算把她養得肥潤一些,好做為泄欲工具,但那份關注在何時之間變了質,連他自己也沒察覺吧?
盯著她,成了習慣;關心她,成了習慣;寵溺她,也不是知不覺間成了習慣。
他早已習慣把她放在心里,就像她。
通常一早起身,她就會盤算今日要做什麼——
「今兒個就做紅燒肉吧,他最愛吃紅燒內了。但不能光吃肉,得多搭配些青蔬瓜果才行。」
「昨日瞧見他的衣衫好像綻了線,等會兒得教他拿出來讓她縫補。」
「瞧這天色,今兒個應會是個好天氣,得記得把他的被褥取出來曬得輕暖一些,山上霧濃濕氣重,沒幾日被子就沉甸甸了……」
一整日,她的思緒里兜轉的都是他。她也早已把他放進心里,一如他。
她在乎他,她依戀著他對她的好,她……其實是喜歡他的吧?而她卻重重傷了他。
敝物!你這怪物!
想到自己對他嚷出那句話時,他臉上像是承受了巨大刺激的表情,讓柳圓圓心里痛得發顫。
「啊!」她痛苦地捂住臉,難以置信自己竟然說了這樣傷人的話。
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無法克制……如果可以選擇,他也不想那樣的。
郎叔的嘆息聲浮現腦海。
當然!如果可以選擇,她相信他絕不想變成那樣,沒有一個人願意變成那樣的!
她心底的愧疚如浸濕的沉重棉被,將她拖入無邊的沼澤里,她苛責自己、唾棄自己為何說出那樣的話。
平心而論,他沒有欠她,反而是她欠他很多,太多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