丙不其然,整個上午廚房熱鬧得不得了,不是宛筠被割傷、燒傷的慘叫,就是大廚驚恐的大叫,還有紋珠擔憂的叫喊聲。
「格格!那是糖,不是鹽——啊,格格,那是醋,不是醬油啊!」
對于這位「特別」的學生,大廚只能再三搖頭暗自嘆息。
這人要真是他的學徒,早被他一掌從腦袋瓜上拍下去,再不然就是索性趕出門去,因為這樣的人根本毫無天分可言。
但偏偏這人不能打也不能趕,而且也凶不得,罵不得一除非他想上蘇州賣鴨蛋了。
所以即使已經被嚇得冒出一身冷汗,或者被氣得額上冒出青筋,還是只能盡量忍耐,微笑以對。
「啊!榜,格格——」才說著,狀況又來了。
「小心那油——」
「啊呀!」
「格格!您不要緊吧?」
紋珠見她家格格又被噴出的熱油燙傷,心疼地拿著藥膏連忙要上前涂抹,但被宛筠揮手推開。
「沒事!我現在正忙著呢,菜很快就燒好了,等會兒紋珠你替我嘗嘗味道。」
「啊?」紋珠頓時僵愣在原地。
要……要她替她家格格煮的菜肴嘗味道?
「終于燒好了!」
端著那盤烏漆抹黑的醬燒茄子,宛筠好像看著自己的孩子般,得意又滿足,只差掉下幾滴眼淚。
而一旁的大廚根本不敢去想象,這樣的菜居然是他的「徒弟」燒出來的,要是傳揚出去,教他以後如何在京城立足啊?
而紋珠只要想到等會兒得試吃這盤菜,眼淚就快要流下來了,因為光看這可怕的顏色,那味道不用想也知道……
「來,大家來嘗嘗吧!」
完全沒察覺到身旁兩人的心情,宛筠開心地取來三雙筷子,分別塞進紋珠和大廚手里。
「啊?我也有啊?」大廚握著筷子的手開始打擺子。
「當然呀!你可是師傅耶,師傅怎能不嘗嘗徒弟燒的菜呢?」宛筠自己手上也握著一雙筷子,因為是自己燒的菜,她當然更得嘗嘗。
「來,大家吃吧!」她身先士卒,率先夾起一口醬燒茄子放進嘴里。
她都吃了,大廚跟紋珠自然不能不吃,只好苦著臉閉起眼,鼓起勇氣挾起茄子塞進嘴里。
宛琦很有信心地把茄子塞進嘴里後,嚼了兩下,臉上的表情開始有點僵硬,接著開始抖動。
一旁的兩人,一張臉更是皺得像顆包子。
因為宛筠格格就在眼前,他們沒法子吐出來,只好嚼也不嚼地硬吞進去。
「格格……這味道……」紋珠苦著臉,直想找水沖去嘴里那可怕的味道。
「好像……不太好。」宛琦自己也很清楚,這跟平常自己吃的菜肴,有如天瓖之別。
何止不好?根本是入不了口!但大廚只敢在心里想,也不敢說出口。
「看來,我對做菜果然沒有天分……」宛筠垂下頭,沮喪地喃喃自語。
她終于發現,自己絕對不是對燒菜有著天賦異稟的那種人。
大廚與紋珠聞言,兩人不約而同地用力點頭。
要是能想通是最好的!既然想通了,那就趕快放棄吧!
「但是,問題出在哪里呢?」
宛筠咬著白女敕的指頭,喃喃自語。
欸?旁邊的兩人同時一愣,難道她……
「大廚,到底要怎樣才能把菜燒得好呢?你教教我吧!」
「這……」
廚子的笑容隨即僵在臉上。
救命啊!
第六章
「這是什麼?」
忙了一天後,江書硯才進書苑,便見宛筠端來一盤黑丸子,立即擰起眉頭。
他的「娘子」沒事拿盤歪七扭八的黑丸子過來,鐵定有問題!
「這是我親手做的蛋黃酥肉丸子,大廚和紋珠都說味道不錯,所以想讓你也嘗嘗。你可別會錯意,我只是想證明自己也會做菜。」
宛筠躁紅著臉,有點不自在地解釋,不想讓他驕傲地以為自己喜愛上他了。
經過好幾天的試驗,也嘗試燒過無數道的菜肴,但都失敗,最後只有這些炸丸子還算可以,大廚和紋珠當然要好好地夸贊她,也讓她多了點自信。
「你做的?!」
她不說還好,一說讓江書硯的雙眼頓時瞪得老大,活像看見什麼恐怖的東西。
他早該知道!能做出這樣烏漆抹黑的東西,除了她,不做第二人想。
他那驚恐的表情,毫無疑問是對宛筠最大的污辱,但她隱忍著沒有發作。
「我承認,這盤丸于是做得不好看,但味道真的還不錯,你嘗一口看看吧!」她拉段,只求他嘗一口。
她想讓他知道,只要願意,她也可以做出不錯的菜肴點心。
「我不吃!」
哪曉得,江書硯竟斬釘截鐵地拒絕,而且把頭轉開,瞧也不瞧第二眼。
「這樣的東西,你可別想要我放進嘴里,即使要我只嘗一口,也辦不到!」
「你又沒吃,怎麼知道味道怎樣?」宛筠不服氣地問。
「我不用吃也知道!」
江書硯一臉嫌惡地瞪著那盤黑丸子,那表情刺傷了宛筠的自尊心。
「這玩意兒根本不是人吃的東西,你端去給後院那條狗試試,看它吃是不吃。我每天處理公務夠忙、夠煩了,沒時間陪你玩小孩子的游戲,你想玩找別人去,我沒空奉陪!」
這番冷滇的指責,更是傷透了宛筠的心。
一連忙了幾天,又累又倦,手上又全是傷口,她的丈夫不但沒心疼她,還譏諷她煮的菜連狗都不吃。
她心里委屈到了極點,眼眶霎時紅了起來。
「你憑哪一點認為我是在玩?我有必要把自己玩得這樣傷痕累累嗎?」她伸出紅紅紫紫的手,露出刀傷與燙傷的痕跡。
「是!我煮的東西是不好吃,連狗都不吃,跟你那青梅竹馬的雲雪眉相比,是天差地遠,如果你只想要菜燒得好吃的妻子,那你去娶雲雪眉啊,娶我干嘛?你干脆休了我算了!」
宛筠將盛子一掀,整盤丸子全倒在地上。
「你——你這是做什麼?!」江書硯瞪大雙眼,惱怒地看著她。
而宛筠並不在乎他是否生氣。
反正他從來沒說過她一句好話,無論她做什麼,他總是不滿,永遠對她有著諸多意見。總之,他對她這個妻子,從來沒有滿意過!
發覺眼淚快要落下來了,宛筠趕緊將頭一扭,飛快沖出書苑。等到跑遠了,她才放聲讓自己哭出來。
活到今日,她還不曾受過這等羞辱,打小到大,哪個人不是把她捧在掌心哄,搓進心里疼?
但原本好好的日子,卻因為多事的聖上莫名其妙指了一樁她不想要的婚嫁,而被打得七零八落。
斑高在上的她,拋卻格格身分,嫁給這漢人丈夫後,沒了自由,更沒人疼愛,丈夫甚至未曾與她同房。
這些她都無所謂,反正她也不是真心想要這樁婚姻,但他們終究還有著夫妻的名分,然而他眼中卻只有外人而沒有她,這教她情何以堪?
她跑回房里,撲倒在床上放聲大哭。
「姑爺,您太過分了!」
在門外將一切全听進耳里的紋珠,沖進書房內,不顧自己正以下人的身分件逆犯上,哭著指責江書硯。
「您可知道,今天我家格格花了多少時間在廚房里頭燒菜?不怕火炭熱、不怕油煙燙,就為了做道象樣的菜,而您不肯嘗一口就罷了,為什麼還要說那樣的話傷害我家格格呢?」
「她只是一時興起,隨便下廚胡搞了幾祥東西,就要逼我吃下肚,你們以為我是什麼?餿水桶是不?!」
江書硯動了怒,他可不是任由她們胡整亂搞的傻子!
「才不是那樣呢!」紋珠傷心地大喊,哭喊著替她家格格叫屈。「格格是真心要做菜讓您吃,不是在玩兒!您不是說了嗎?不會燒菜的妻子就不配當女子?我家格格一直放在心上,總想找個機會證明,自己不像您以為的那樣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