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水晶燈,你要是喜歡,我幫你在房間里也裝一盞。」他豪邁地回答。
「不用了啦!我的房間才幾坪大,裝這個做什麼?」她低聲嘀咕。
而原本還像走進美術館、到處東張西望的凌父,突然沉默不語,眉間有著揮不去的凝重神色。
「啊!你就是阿梟心愛的女朋友吧?果然好清秀、好可愛喔!」忽然,一位穿著絢爛華麗宮廷服的美婦人走過來,親熱地拉住凌舒媛的手。
「請問問您是……」他姐姐?
「我是阿梟的母親。」美婦人自我介紹。
「不可能吧?您好年輕啊!」凌舒媛直覺地大喊,卻無意間給楊母戴了一頂高帽子。
「哪里!你這孩子真誠實。喔呵呵呵!」美婦人用綴著羽毛的精美摺扇,掩著嘴呵呵笑。
「親家,請『夠』來這里『奏』!』虎背熊腰的男人—個箭步上前,把凌父嚇得倒退一大步,以為他是要沖過來揍他。
「阿梟,這位是……」呃,好可怕的壯漢!這是他家的保鑣?打手?護院?
但是,他身上穿著什麼——燕尾服?!
「那是我爸。』楊靖梟無奈地介紹,同時對父親說︰「爸,請後退一點,你嚇到我的客人了。」
「你爸?!」凌氏父女同時發出驚喘。
騙人的吧!
那個據稱是楊父的男人,和楊靖梟完全沒有一點相似,滿臉橫肉,眼神凶惡,看起來就是一身蠻力,好像一個拳頭就能把他們揍扁。
尤其凌舒媛更是被嚇得說不出話來。
嗚嗚,原來她一直誤會阿梟了!
以前她怎麼會認為阿梟看起來就像壞人呢?跟他爸爸相比,他簡直是幼稚園的乖寶寶,瞧他多麼眉清目朗、俊逸出塵啊!
幸好他完全不像他爸爸!謝天謝地!幸好完全不像……
「偶跟阿梟長得一點都不像對不對?」不甘寂寞的楊虎又湊過來,咧開大大的嘴。
凌舒媛悄悄後退一步,近看他感覺更震撼,雖然滿臉的笑柔和了凶惡的戾氣,配上完全不標準的台灣國語,形成一種詭異的憨傻與滑稽。
「跟你們搜(說)喔,偶年輕的叔(時)候也是粉帥喔,不信偶拿相片給你們看——」
凌舒媛猛眨眼,還沒听懂楊虎在說什麼,楊靖梟已飛快抓住案親的手,阻止他拿照片出來獻丑。
「夠了!爸,你的照片沒人想看。」楊靖梟很沒愛心地吐他的槽,氣得楊虎哇啦大叫。
「你說什麼?你這鍋(個)不肖子!早豬(知)道當初就叫你媽別生下你,光會惹偶生氣——」
「媽!」楊靖梟轉頭看看母親,楊母立即會意地一笑。
「阿虎?」她走上前,輕輕按住丈夫的手,原本暴跳如雷的楊虎立即像被澆熄的火焰,當場安靜下來。
「我們先坐下吧!」
「好。」楊虎乖乖被老婆牽著,走往沙發去。
「好厲害!」凌舒媛忍不住發出敬佩的贊嘆,所謂的「馴夫」,原來就是這麼回事啊!
大概是听到她的喃喃自語,她未來的婆婆轉過頭,對她微笑道︰「阿梟的個性跟他爸爸很像,性子又急又暴躁,對這種男人啊,不能來硬的,只能以柔克剛,對他們輕聲細語兩句,會比跟他們吵架來得有用喔!」
「是。」受教了。
稍後,凌舒媛又見到了楊家其他的家族成員,楊靖梟已婚的大哥、溫柔細致的大嫂,玉樹臨風又瀟灑的二哥,甚至連已經出嫁的小妹都從台北趕回來湊熱鬧。
大家都遠比她想像的還要和善親切,將來她若嫁進來,應該也能跟大家融洽地相處才對。
她害羞地在心中暗忖。
但——事情永遠不會如她所想的那麼簡單!
「很抱歉,我不能讓小媛嫁進這樣的家庭!」
就在大家有說有笑、像一家人那般開心地閑聊時,凌父突然站起來,發出驚人之語。
「什麼?!」
他的話宛如平地一聲雷,震得大家滿頭問號又滿天金星。
尤其楊靖梟與凌舒媛,更是震驚萬分。
「為什麼?爸爸?」凌舒媛立即問。
「這種地方,不適合你!」
「為什模(麼)?」楊虎站起來,逼向前一步,凌父立刻下意識後退一步。
「你素(是)不素(是)怕偶們家太窮,養不起小媛啊?」楊虎兜著手指頭,好羞怯地問。
窮?在場所有人紛紛賞他白眼。
他們家什麼罪名都構得上,就是「窮」這個字,想攀也攀不上關系。
「你們跟我們,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你們家很有錢,實在太有錢了!有錢的人大多絕情又勢利,我家小媛兩手空空嫁進來,難保不會受到欺負。再說——」
凌父覷了覷楊虎,很委婉地道︰「我們兩家氣質水準相差太多,恐怕不適合結為親家。」
人家光看女兒未來的公公,就會懷疑他女兒的水準。
「不會啊!親家你跟小媛看起來氣竹(質)都粉好啊,你不必擔心配不上偶們啦!」
楊虎自以為是的解讀,讓大家又紛紛翻白眼。
「拜托!人家不是擔心自己配不上我們,而是怕我們配不上人家。」
楊靖梟的小妹楊靖卉受不了地偷偷吐槽,她老公連忙偷捏她的小手,要她別說了。
「不好意思!今天很謝謝你們的招待,小媛,我們回去了。」凌父依然堅持要帶走女兒。
本來跟大家聊得好好的,卻突然被父親拉走,凌舒媛只覺得錯愕萬分。
「爸爸——」
「未來親家,你怎模要走了咧?啊偶已經說過,偶們不會嫌你們氣竹(質)不好,你別走啊……」
「夠了,爸!」楊靖梟阻止還搞不清楚狀況的父親,趕緊追上前去。
「伯父——」
「我很抱歉,但我不能讓小媛嫁到這里來!」凌父不再多說,逕自拉著女兒快步朝門口走去。
「爸爸,我不要啊!阿梟……」凌舒媛轉頭看著逐漸被拉遠的距離,眼眶里開始聚集了淚霧。
「伯父!請留步,請您听我說,伯父——」
楊靖梟追了上去,想留他下來,但凌父堅持不肯。
「不必了!我等會兒就要回台——」凌父猛地停下腳步,雙眼瞪大,直盯著身側的牆壁。
怎麼了?所有人都納悶地看著他激烈的反應。牆上有什麼嗎?
大家開始認真地研究那面牆,牆上除了幾幅不知是誰畫的國畫之外,就是一大片牆壁啊!
啊!難道是看見蟑螂了?
「這……」驚愕許久,凌父終于不敢置信地嘶啞低問︰「這該不會是齊白石大師的畫作吧?」
「齊白石?」凌舒媛立刻眯眼湊近細看,好像——真的是耶!
「我不會看錯的!這一定是齊白石所畫的『蝦』。我買了好幾本他的畫冊集,這細膩精致的筆法、這活潑靈動的神韻,絕對是他的親筆真跡!」
凌父一生勤儉,沒什麼休閑嗜好,唯獨對國畫有著極大的興趣,除了自己習畫之外,還苦心鑽研幾位知名國畫大師的作品。而齊白石,正是他最崇拜、景仰的一位。
「素嗎?那壺(幅)畫真的是那鍋什麼石的大輸(師)畫的?」楊虎小聲地附在老婆耳邊問。
「我也不知道啊!當初畫廊的人說這是最貴的蝦,我一听是最貴的,立刻就買了,哪知道是什麼齊白石還是齊黑石畫的?」楊母更小聲地回答。
「奇怪!這壺(幅)畫本來不是掛在廁所里嗎?素(是)誰把它搬出來的?」
「不曉得耶,前陣子我有交代過屋里的布置偶爾要更換一下,所以可能是阿香她們打掃時順便換的,要不是親家看見,我還不知道牆上的畫有換呢!」
幸好他們的交談沒讓凌父听見,否則大概會當場吐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