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靖梟眉頭緊縮,兀自支著頭,腦海中浮現一張身著制服、清純秀麗的女孩,她的一顰一笑,好像磁鐵般牽引著他的心。
即使已經過了十年,他依然無法忘懷當年那張清純秀麗的面孔。
只是他也未曾忘記,那張清純面孔帶給他的羞辱與傷痛……
「我真是不懂耶!」陳士助開始嘀咕起來。「三少家里那麼有錢,金山銀山好幾座,堆起來的新台幣比柴山還高,干嘛氣派舒適的大房子不住,要窩到這種破爛的小鮑寓來?」
想到要回那間破舊的公寓,他的心情就給他粉不美麗,嘴巴也跟著嘮叨起來。
要知道,他們三少是誰?他可是高雄地區響當當的大人物楊虎的親生子耶!
雖然排行老三,上頭尚有兩位優秀突出的兄長,但要論領導能力與危機處理,三少可半點都不輸給他們——雖然因為脾氣暴躁,有時稍嫌莽撞,但大體上來說,也是個了不起的人物,手下們尊崇追隨的對象。
有著這樣輝煌背景的三少,窩在這種賣都賣不出去的爛公寓里,未免太委屈了吧?
「我倒覺得挺好的。」楊靖梟不以為然地從鼻孔里哼了聲。
有水有電,有床有椅,有什麼不好?難道得像他那超級暴發戶的老爸一樣,把房子弄得金光閃閃、照瞎路人的眼,才算舒適?
「哪里好?房子老舊不說,電梯還經常故障。」
要不是他們只住二樓,陳士助真想叫人把那座常常罷工的爛電梯拆了算了。
這時,嘍們出面說話了——
「哎啊,助哥——」接收到陳士助從照後鏡投來的恐怖眼神,嘍急忙改口。「不,士助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三少崇拜歷史傳記中俠盜隱身市井、濟弱扶傾的俠義精神,所以才以這座舊公寓為居身之所,他當然住得很舒服!」
他已經不知發過多少次牢騷,所以嘍們也能夠很流暢地回答。
「崇拜就崇拜,但不必住到這種破地方來啊!要是讓三少的爹知道我們讓三少住在這種地方……」
想到那位粗魯凶蠻、脾氣火爆更勝自家主子的前任黑道大哥大,陳士助不由得打了個寒顫。那後果——
他連想都不敢去想。
「那還不簡單,別讓他知道就好了。」楊靖梟嗤笑。
笨哪!誰叫你說的?
「欸,說得也是耶!」陳士助雙眼一亮,雙手用力一拍,心情豁然開朗。
「不讓他知道就沒事了。哈哈,三少,還是你聰明,哈哈哈!」
一旁的嘍們與楊靖梟互看一眼,暗自搖頭竊笑。
頭腦簡單的人,真好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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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開啟,一雙骨溜溜的大眼,從門縫中往外探。
左看看,右瞧瞧——很好,外頭沒人。
小心地不發出聲音,打開門,再輕輕地關上,然後上鎖,她躡手躡腳地走向電梯,以輕如羽毛的力道,按下電梯的按鈕。
然而老舊的電梯,完全不明了她想低調的心情,發出令她驚恐的巨大聲響,嘎吱嘎吱地往上爬。
好不容易,速度可比蝸牛的電梯爬到三樓,門一開啟,早已膽顫心驚的人兒連忙沖進去,死命按住必門的按鈕,讓電梯門持續緊閉,不讓它有任何機會停留在被她視同地獄的二樓。
奧吱嘎吱!電梯龜速往下降,金屬門旁邊的指示燈顯示,電梯已經越過二樓,正往一樓而去。
她忍不住松了口氣,露出輕松的笑容。
好比電視里火焰大挑戰的闖關游戲,通過了最艱難危險的區域,接下來終點就在眼前了。
卡卡卡……
電梯門微顫地往兩旁打開,她舉步正想踏出,不料一抬頭,卻發現電梯前站著三名黑衣男人,不是高得嚇人就是壯得可怕,面容凶惡,不是手臂上有刺青,就是臉上有刀疤,一看就知道絕非善類。
出、出現了……黑、黑衣人。
凌舒媛整個身體像震動器一樣,不由自主地發抖,嬌俏的小臉也在瞬間變得比飯團還要白。
她兩只小腳的其中一只,已經跨出電梯外頭,而另外一只還在里面,她僵硬地低下頭,盯著那只已經跨出電梯一半的腳,很認真地思索一個重要的問題。
現在這只腳到底是該跨出去,還是縮進來?
電梯里外都是一片寂靜,沒有人出聲,但她知道他們全緊盯著她瞧,時間一秒一秒地流逝,她的冷汗也一滴一滴地往下流淌。
到底該怎麼辦?現場的氣氛好像老鼠遇到貓,野兔與猛虎相遇,僵硬、緊張、對峙,好像下一秒就要攻擊撕咬——然而這只是凌舒媛的被害妄想,事實上她以為的那票「大惡人」,只是睜大眼,好奇地看著她。
她就是樓上那個新搬來的女孩子?上回沒看仔細,原來她真的滿漂亮的。
「助哥,她站著睡著了嗎?」見她動也不動,一名小嘍小聲地問陳士助,她站在那里足足有兩分鐘了耶!
啪!一記響亮的巴掌,拍上小嘍的腦門。
「噢噢噢……」小嘍痛得彎下腰,忍不住飆下男兒淚。
「說過多少次了,不準叫我助哥。」而且,光用看的也知道她嚇呆了,還用問嗎?笨!
打……打人耶!凌舒媛整個人完全傻住,連腦子都停止運轉。
罷才那一巴掌真是響亮,他們果然和她想像的一樣凶殘。嗚……
陳士助不耐煩地瞪著抖得更厲害的凌舒媛,這女人到底要發呆到什麼時候?
「你該死的要不要出來啊?!」
他突如其來怒吼一聲,把凌舒媛嚇得彈起半天高。那聲大吼,讓她好像被子彈掃射到一樣猛然跳起來,無法克制地放聲尖叫,接著哇地痛哭,死命地往外沖。
「哇啊——哇——」好凶,好可怕。
凌舒媛沒命地逃,恨不得多長出一雙腿,讓她在最短的時間內逃出生天。
「哈!炳哈!炳哈哈!炳哈哈哈……」陳士助拍著大腿,惡劣地大笑。
嚇嚇愛哭的女人,心情實在超爽的。他知道女人愛哭,不過只吼了一聲,就把她嚇得號啕大哭,這種女人也太沒用了。
把小女生弄哭,算什麼英雄好漢啊?
一旁兩個小嘍,偷偷用不屑的眼神瞪他。
「怎麼?你們有什麼意見嗎?」陳士助揮舞著拳頭,仗恃的就是自己資歷比他們深,拳頭比他們硬。
「沒——沒有。」形勢比人強,兩名嘍吞下不齒的抗議。
「很好,哈哈哈哈——」陳士助仰起頭,張狂地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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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
已經陷入歇斯底里狀態的凌舒媛,一路哭喊著往外逃,筆直撞進一個堅硬寬大的懷抱里,撞疼了她的小鼻子。
但那抹疼痛,奇跡似的讓她安靜下來。
睜開微滲薄淚的眼,看見前方一片漆黑——怎麼回事?天變黑了嗎?
她微微眯起迷蒙柔媚的眼,呆呆地瞪著那片黑暗外加滿眼金星。天黑了,還看到星星。這是怎麼回事?
楊靖梟擰著眉頭,瞪著黏在自己胸前的那坨麻糬。
罷才他去對面超商買煙,買完剛想踏進公寓大門,結果「啪」一聲,竟然有團軟綿綿、暖呼呼的「麻糬」迎面飛來。
那坨麻糬——不,是那個女孩,此時還趴在他胸前,黏得死緊,一動也不動。
難道是撞昏了?
「搞什麼鬼?!你——」伸出大掌,把那坨「麻糬」拔開,拎到鼻端前眯著眼一看,雙眼頓時瞪得老大,整個人宛如被雷劈中,僵硬無法動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