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關祖耀一再鄭重拜托,白煥宸根本不想管她的事,偏偏她父親拉下臉來懇求拜托,他只好臨危授命,舍身就義了。
為了斬斷她與狐朋狗黨的聯系,他請她父親將她禁足。
禁她的足,就像砍了她的腿,讓她不能出門,自然能避免受到素行不良的同伴影響。
但他的決心,也激怒了她,讓她更加敵視他、將他視為眼中釘。
她發誓,這輩子絕對絕對——
與他誓不兩立!
「辛苦了!」
白煥宸走向關宅,先向站在門口的臨時保全員打過招呼後,才伸手按下電鈴。
沒一會兒,大門開啟了,關頌竺鬼魂般幽怨的臉龐,慘淡澹地出現在門後。
「關小姐,妳在家?」口氣听來顯然相當滿意。
「是啊,我 在家 !」這方則是怒氣騰騰,十足十的諷刺。
她被禁足了,門外還站了兩尊門神,除非她能飛天遁地,否則她當然、絕對應該——在家。
「你來做什麼?探監?」
必頌竺板起臉,噘起小嘴,別開頭走回客廳,繼續窩在沙發上啃洋芋片,看超無聊又低級的綜藝節目,偶爾配合地干笑幾聲。
「委員怕關小姐又跑出去,所以特地要我回來看看。」白煥宸走進門內,但只站在玄關,顯然沒打算入內久坐。
「跑?我的腳都被你砍斷了,怎麼跑?」她哼了一聲,抬起頭,不悅地看著德國制的時鐘。
「我爸爸呢?」都已經十點了,他怎麼還不回來?
「他到周小姐家去了。今天是周末,妳知道的。」白煥宸含蓄地提醒道。
周雅芸是社交圈的名人,美麗聰慧,大概四十幾歲左右,從關頌竺的母親過世幾年後,就和關祖耀在一起,如今算算應該也有十幾年了。
他不提,關頌竺都差點忘了父親的習性。
是的,只要沒有其它要事,每個禮拜六晚上,他一定會到女友周雅芸的住處過夜,在他的行程表當中,女兒永遠是排在最後的。
「是啊,我當然沒忘。」關頌竺苦澀地道,佯裝不在乎地聳聳肩,又朝嘴里扔了片洋芋片。「哈,周阿姨還真能熬,跟了爸爸那麼久了,卻連個名分都撈不到,她還真忍得住,要是我才沒那麼傻呢!」
「委員對周小姐是真心的!不給名分,是因為有許多考慮。」白煥宸不喜歡她的影射,她父親不是那種只想玩游戲的男人。「而且周小姐待妳一向不錯,出國都會替妳帶份禮物,也常來約妳喝下午茶或逛街。」他冷淡提醒,好像她這人沒心沒肺、無血無淚。
「我知道!」關頌竺揮揮洋芋片的包裝袋,煩躁地道。
她其實並不討厭周雅芸——周雅芸對她確實很好,連她自己都無法否認。
不過她這個人天生難搞,跟誰都熱絡不起來,而且不管是對誰都存有防備之心,所以她們始終聊不來。
呵,難怪她連半個能談心的知己也沒有,往來的全是些吃喝玩樂的酒肉朋友。
想到這,關頌竺的心情沒來由地沮喪起來,郁積在心頭的憂愁,像一團濃密的烏雲,怎麼也撥不開,讓她心煩氣躁。
「喏!」她突然起身,將整袋洋芋片拽到白煥宸面前。
「干嘛?」要請他吃?
他不是很感興趣地瞇眼往袋里一瞧,頓時無言。
「……已經吃光了!」她是要請他吃空袋子嗎?
「洋芋片吃完了。」她宣布。
「看得出來。」白煥宸諷刺地輕輕點頭。「所以呢?」
「我要去超商買零食。」請牢頭放行。
白煥宸撇頭看向一旁的垃圾桶,里頭已經丟滿一大堆零食包裝袋,足見大小姐「閉關」的時候,都是以這些沒營養的垃圾食物度日。
「妳就吃這些,都沒吃正餐?」他擰起眉頭,不喜歡她這樣糟蹋身體。
「沒胃口。」她噘起嘴,一坐回沙發上,百無聊賴地上下踢動著兩只白皙的腳丫子。
「沒胃口吃飯,有胃口吃零食?」
「嗤,你沒听過吃飯是一個胃,吃點心零食的又是另一個胃?現在我沒胃口的是吃飯的胃,又不是吃零食的胃,那根本一點關系都沒有好不好?」拜托,腦子稍微變通一下嘛!
「妳很會狡辯,我認為妳比妳父親更適合上立法院。」白煥宸淡淡嘲諷。
必頌竺翻翻白眼,站了起來,睜大眼楮瞪他。「所以——牢頭先生,我到底可不可以出去買零食?」
「我去幫妳買。」她鬼靈精怪,讓她出門,難保不會半途開溜。
「不要!你搞不好會幫我買營養口糧,我要自己去挑。」難吃的零食,比沒得吃還慘。
「……好吧!」他的態度終于軟化。
必頌竺還來不及歡呼,他又加了個但書。「不過得由我陪著妳去。入夜後危險,我得確保妳平安回家。」
是確保她不會偷跑吧?她冷笑。
不過無妨!反正她也不想逃,距離「出獄」的日子只剩兩天,她不會笨到在最後兩天「越獄」,然後讓他有機會把她的「刑期」無限期延長。
「那麼妳去穿件外套,等一下我在門口等妳。」
自由的空氣太甜美、太吸引人,關頌竺忍住頂嘴的沖動,乖乖地套了件粉紅色的運動外套,等著外出放風。
第二章
夜風習習,如醇酒般醉人。
必頌竺已經很久沒像這樣安步當車,悠閑地在街頭散步——如果旁邊沒有跟著一名牢頭,她的心情會更好。
白煥宸就跟在她身旁一步遠左右的距離,不遠也不近,亦步亦趨,小心翼翼地緊盯著她的一舉一動,好像古代押著重罪囚犯的官差。
他愈是這樣緊迫盯人,關頌竺愈想氣他。
她故意慢條斯理地走,還挨家挨戶、繞進每間店里閑晃,服飾店、鞋店、銀樓、小吃店、家具店,甚至連藥局都要拐進去瞧一瞧。
白煥宸不知道該不該慶幸,附近正好沒有棺材店?
「逛夠了嗎?妳不是要去便利商店?」白煥宸對著街燈看了下手表,她已經逛了半個多鐘頭了。
「還沒!我還想去看看那間店。」說完,她窈窕的身影又靈活地鑽進對面一間店內。
白煥宸無奈地嘆息。
他當然知道她的意圖,假裝對什麼都充滿興趣,故意拖拖拉拉,延長返家的時間。他體諒她被禁足五天,可能悶壞了,所以也沒說什麼,只捺住性子,陪她走進一間又一間奇奇怪怪的店。
這回,她走進了古董店。
「先生太太,來看古董啊?」老板模樣的中年男人,笑呵呵地從里頭走出來迎接。
白煥宸與關頌竺同時一震,面紅耳赤地同聲大喊︰「我不是她先生!」
「我才不是他太太!」
白煥宸看著關頌竺,關頌竺也瞪著他,兩人一如往常用視線互相角力。
只是原本單純的瞪視,今天卻走了調,他們想起老板那句「先生太太」時,突然都尷尬起來。
「咳!」白煥宸輕咳一聲,不自在地轉開視線。
必頌竺也紅著臉別開頭,假裝興味盎然地觀賞店內的每一樣商品。
她白女敕的小手輕撫過一樣樣蘊含古老風韻的家具與擺飾,從老酸枝木雕蒼龍桌椅,到半人高的洪武官窯青花釉大花瓶,再從唐代的三彩仕女俑,把玩到清代的象牙雕透花人物套球。
「這是什麼?」她指著一個棗紅色精美雕花圓盒問道。
「啊,這是剔紅捧盒。」老板打開盒蓋讓她欣賞,「這是清代用來擺放物品或瓜果點心的盒子,漂亮又實用。」
「唔,那這又是什麼?」關頌竺的小手撫著一個造型逗趣的伏虎釉陶圓壺,仔細研究著,它有提把、還有個大缺口,看起來像極了茶壺,但卻沒有蓋子。